季以安说的对。
弱者含冤,求告无门,被逼到绝境,奋起反抗,虽手段激烈,却情有可原。
可修真界的规则,万千年来,似乎一直都是如此赤裸、残酷,强者为尊。
弱者往往如尘埃般微不足道,他们的悲欢离合,生死血泪,在大多数掌权者眼中,不过是棋盘上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或是权衡利弊时可以忽略的代价,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他甚至恍惚间想到,若是上古时期那位怜悯众生、守护九州的神女知晓,她所维护的后世修真者,已然变成了这般善恶模糊、甚至恃强凌弱的模样,定会感到无比失望与后悔吧?
自诩正义、肩负维护九州大陆安宁职责的修真者们,似乎在漫长的岁月与权力、利益的侵蚀下,那颗最初追求大道、庇护苍生的初心,早已被慢慢腐蚀,蒙上了厚厚的尘埃。
除了你和宴舟、秦沐颜,还有谁去了青禾村?云海长老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将翻涌的思绪暂时压下。
天音宗的顾晚音。季以安答道,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在说到这个名字时,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困惑,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质疑:“师父,我就奇了怪了!沈瑶杀沈若初,是为了为青禾村无辜惨死的村民报仇,讨要一个公道。天经地义!她重伤药王宗长老,那也是他们阻拦她报仇,他们自找的,活该挨打!药王宗和清风城沈家要找她麻烦,算是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纠缠。”
“可其他宗门,包括我们天炎宗,为何也要跟着凑这个热闹,对她下什么劳什子的联合诛杀令?这根本就毫无道理嘛!她得罪了整个修真界吗?”
“还有,连魔族,现在也要杀她。”季以安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脑子里灵光一闪,带着猜测,“师父,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天大的猫腻!是不是……是不是她手里真的有妖皇夜天澜留下的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某种绝世功法,或者神兵利器……天音宗的凤鸣琴就是夜天澜盗走的。。。他会不会将凤鸣琴留给了沈瑶。”
妖皇夜天澜的遗物,是修真界各大势力都暗中觊觎、垂涎欲滴的东西。
可沈瑶与夜天澜的关系也确实透着些奇怪。
堂堂一代妖皇,雄踞一方,实力滔天,竟然会为了一个人族女子心甘情愿地赴死,最后陨落。
难道夜天澜对沈瑶有男女之情?
那沈瑶呢?
天元宗的墨子轩,对她可是情深更重哟。
吱吱,理不清,三角恋。
季以安不由得暗自咂舌,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云海长老听着徒弟连珠炮似的抱怨和猜测,心中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他能告诉自己弟子,那所谓的“诛杀令”,背后真正的原因,并非只是沈瑶杀了沈若初,重伤药王宗长老那么简单,更深沉的,是因为沈瑶手中可能握着令各大宗门都为之忌惮、甚至暗中觊觎的某种力量或物品吗?
据药王宗宗主透露,沈瑶当时在药王宗所用的兵器,威力强大,似乎已经超出了寻常灵宝的范畴,甚至可能超越了他们眼中所谓的神器……
这个赤裸、卑劣的原因,让一生自诩正直、以守护苍生和平、秉持公道为己任的云海,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羞愧。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子,亲人罹难,被师门抛弃,还要被整个修真界觊觎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是强者对弱者最彻底、最无情的不公与碾压。
他云海修行数百载,自问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此刻却因宗门的立场和那可能存在的、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心思,而感到一种自我厌恶。
云海长老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唉……这其中缘由,为师亦不甚明了。或许各有各的考量与不得已吧。” 他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不过,无论缘由为何,一个女娃子,无依无靠,被逼到如此境地,被整个修真界视若仇寇,喊打喊杀,惶惶如丧家之犬……这也实在是……作孽啊。”
最后三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就是!”季以安听到师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怜悯与一丝隐含的批判,更加来劲,
“不过嘛,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沈沐这个老匹夫,作恶多端,到底遭了报应!他死了!而且死得莫名其妙,连尸体都没有留下,真正是形神俱灭,渣都不剩,死无全尸!”
季以安又抛下了一个炸弹,话中带着一种恶有恶报的快意。
“沈沐死了!”云海长老瞳孔微微一缩。
沈沐,元婴期的大修士,修为深不可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就算是遭遇了同级别甚至更强大的敌人,激战之下,也总该留下一些痕迹,不至于连尸身都彻底消失不见!这完全不合常理!
“对啊!沈魈临死前亲口说的。”季以安确认道,随即又皱起眉头,露出困惑之色,“但古怪的是,我们几个把青禾村以及周边区域,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搜查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神识来回扫视了无数遍,也没找到沈沐和那些沈家弟子的尸体,连一根头发丝,一点骨灰渣子都没见着!干干净净,就像……就像他们被什么彻底从世间抹去、净化蒸发了一样。”
“师父,现在的青禾村,残留着一股混乱暴烈的灵力乱流,灵识若是稍微深入探查,整个人立刻就像是有无数根细密冰冷、带着倒刺的冰针反复穿刺,灵识刺痛欲裂,体内气血更是抑制不住地翻涌奔腾,诡异的很。绝对不是普通的灵气紊乱。”
云海长老眯起了眼睛,眸中精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