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影回光术……” 云海长老低声重复着这五个字。
脸上的怀疑之色终于被凝重所取代。
天元宗的溯影回光术,是镇宗秘法之一,能追溯时光片段,窥见过往真实,几乎不可能被伪造或篡改。
宴舟既然动用了此术,亲眼所见……那沈沐勾结魔族、残杀本族之事,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若此事为真……这简直是修真界的惊天丑闻与骇闻!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心底窜起。
“沈沐……好一个道貌岸然、欺世盗名的伪君子!”
他压下心头的震怒与寒意,追问道:沈魈是在何处遇害的?那些被残杀的沈家弟子的尸身,如今又在何处?”
“青禾村!” 季以安立刻答道。
“青禾村?” 云海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你不好好在宗门内闭关,潜心修炼‘焚天诀’符法,争取早日突破到金丹中期,跑到那里干嘛?”
他前些日子才反复叮嘱过这小子,要他收心养性,摒弃杂念,专心冲击瓶颈。
“你什么时候私自下山的,我不是让你师兄宴尘好好看着你,督促你修炼吗?”他的语气中带上了更重的严厉。
季以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挠了挠头,讪讪地嘿嘿一笑,试图蒙混过关:“没……没干嘛啊师父,就是……就是连日修炼,经脉有些滞涩不通,心神也有些气闷,便想着……想着出去随便逛逛,散散心,透透气…………碰巧……对,就是碰巧路过青禾村,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宴舟他们……”
他心里哀嚎,可不敢说是跑去了天水城找晚音,然后因为不放心晚音,才死皮赖脸跟着她一起去的青禾村。
云海长老双眼一瞪,“说实话!再敢撒谎,你就去后山寒潭底下,面壁三个月!”
季以安立刻垮下肩膀,哭丧着脸,蔫头耷脑地一股脑儿交代:“好吧好吧,师父,我说,我全都说。您……您知道沈瑶吗?”
寒潭面壁?杀了他吧!他还要去见自家温柔美丽的晚音呢!
“沈瑶?” 云海长老目光微凝,这个名字最近在修真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他身为一脉长老,怎么可能没有耳闻。
你说的是那个据传与妖皇夜天澜关系密切,被药王宗逐出宗门,如今被四大宗门联合下了诛杀令的女娃子?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眼神却深邃了许多。
“是,就是她。”季以安连忙点头,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青禾村,就是沈瑶的家,她从小在那里长大。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沈家的那个沈若初,就是药王宗玉真长老的弟子,竟然带人屠杀了整个青禾村!男女老幼,一个都没放过!几百条人命啊!”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沈瑶回到药王宗,当着众人的面,亲手斩杀了沈若初。要我说,杀得好!杀得痛快!这等视人命如草芥、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畜生,死有余辜!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少年的语气激昂,带着少年人打抱不平的赤诚与正义感。
“当然,后果就是招来了清风城沈家的怒火。沈沐为了逼她现身,居然……居然想出了用青禾村的亡灵胁迫的恶毒法子,要炼化那些无辜村民的魂魄!师父,您说,这算什么名门正派?这等行径,简直比魔道还要下作无耻!”
他越说越气愤,胸口剧烈起伏。
咽了口唾沫,季以安又将矛头指向了药王宗:“还有药王宗,堂堂正道大宗,竟然还一直明里暗里庇护沈若初那种人面兽心的弟子,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是非不分,眼睛都被猪油蒙住了!甚至是同流合污!”
他的指控直接、尖锐。
“所以……所以我去青禾村,就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阻止沈沐的暴行,或者……或者至少想想办法,不能让那些惨死的亡灵,死后都不得安宁,魂魄再受惊扰折磨。”
季以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冲动和幼稚,但让他袖手旁观,他实在做不到。
云海长老静静地听着,目光重新投向穹顶流转的星图上,神色复杂难明。
沈瑶,清风城、药王宗对外宣称,她是心狠手辣、背叛宗门、勾结妖邪的妖女,但天水城顾家却却又不惜代价地公开保她,甚至与几大宗门对峙。
修真界的流言向来真假参半。
可此刻,听着自己这素来赤诚、心思单纯、嫉恶如仇的弟子,带着如此强烈、不加掩饰的维护之意,说着青禾村的惨剧和对药王宗、沈沐的严厉谴责,他心中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女沈瑶,不禁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触。
但沈瑶也的确重伤了药王宗的三位长老,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沈若初,搅得药王宗鸡犬不宁,颜面扫地。云海长老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听不出责备。
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让弟子看到事情的另一面,明白世事的复杂性。
这世间的事,因果纠缠,利弊交织,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简单到能用一把尺子就能断清的。”
他微微叹息,药王宗的家务事,内部倾轧与是非对错,他一个外人,无法置喙,也难以厘清。
沈瑶究是否真的背叛宗门,与妖皇夜天澜有何种牵扯,其中的是是非非,无人可辨清。
妖皇夜天澜,惊才绝艳、搅动风云的人物,也终究陨落了。
那也是他们自找的,他们活该!季以安梗着脖子,毫不犹豫的大声反驳。
他们先包庇沈若初的。不给青禾村上下几百口枉死的村民一个公道!在他们眼里,是不是那些村民的命如同草芥,加起来都比不上沈若初一条命金贵?”
“青禾村上下几百口活生生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可随意宰割、抛弃的牲口!”
少年的质问,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未被世俗磨平的棱角与赤子之心。
云海长老沉默了。
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弱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