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尘闭关引起的天地异象与隐隐传来的天威,虽被阵法隔绝大半,但那源自高阶修士破境的独特气机,依旧如涟漪般扩散,引得阁内弟子与客卿们频频侧目,心中既怀期待,亦存敬畏。然而,这股波动并未持续太久,便在某种更宏大的力量干预下,逐渐趋于平缓、内敛,显然冲击已至关键时刻,且有赵小白亲自护持,安危无虞。
就在这略显紧张肃穆的氛围中,一架比往日更为华贵、仪仗更为森严的镇岳王府车辇,再次驾临紫霄洞天。此番,并非公开道贺,而是镇岳王携玉瑶郡主,轻车简从,径直前往丹霄殿后殿,一处更为私密的会客花厅。
花厅内,灵植吐翠,幽香浮动。赵小白坐于主位,神色平和,并未因药尘闭关而显焦躁。他目光扫过坐在下首的镇岳王,以及随行而来,今日特意打扮过,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更衬得容颜绝丽,却微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的玉瑶郡主。
镇岳王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度,但今日眉宇间少了几分朝堂之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属于长辈的温和。他轻呷了一口由千年雪顶灵茶冲泡的香茗,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赵小白身上,开门见山,声音沉稳:
“小白道友,今日冒昧来访,实有一事,萦绕心头已久,需与道友坦诚一叙。”他顿了顿,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身旁的女儿,“小女玉瑶,自当年域外战场相识,对道友便……青眼有加。这些年来,她潜心修行,修为精进至炼虚中期,其中艰辛,本王看在眼里。而她之心意,想必道友亦早有所察。”
玉瑶闻言,耳根微微泛红,绞着衣袖的手指收紧了些,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镇岳王继续道:“以往道友修为未固,事务繁杂,本王不便多言。如今,道友已登临合体,威震灵界,丹霄阁基业稳固,正是考虑终身道侣之时。玉瑶她……性子执拗,认定之事,便再难更改。本王身为父亲,亦不愿见她蹉跎岁月,空悬此心。”
他的话语坦率而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也将选择的压力,明晰地摆在了赵小白面前。这不是逼迫,而是一种基于双方现有地位与关系的、郑重的提议。
赵小白沉默着,目光转向玉瑶。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与玉瑶相识于微末(相对而言),并肩作战于域外,这些年来,她明里暗里的维护、那份不掺杂过多利益的纯粹情意,他如何感受不到?只是以往,他心有挂碍,一是下界尚有苏沐雨等故人,大道未成,不愿过多牵绊;二是自身实力虽强,但未至绝顶,诸多顾虑。
然而如今,时移世易。
他已是合体大能,站在这灵界之巅,一言可决亿万生灵命运,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去守护,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去面对任何可能产生的因果。下界故人,他已有安排,遥寄祝福,算是了却前缘。而玉瑶……
他看着她,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在战场上飒爽的英姿,是她在丹霄阁遇到困难时暗中传递消息的关切,是她在庆典上望着自己时那明亮而隐含着期待的眼神。这份情意,真挚而持久。
修行之路漫漫,若得一知己道侣同行,相互扶持,共参大道,似乎……也并非坏事。至少,他并不排斥,甚至心底深处,对这份温暖,亦有一丝向往。
良久,在镇岳王平静却隐含锐利的目光,以及玉瑶几乎要停止呼吸的紧张等待中,赵小白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
“王爷所言,赵某明白。”
他目光清澈地看向镇岳王,又转而落在因他开口而终于抬起眼眸的玉瑶身上,与她那双蕴含着紧张、期盼、甚至一丝害怕被拒绝的慌乱的眼眸对视。
“郡主之心意,赵某并非草木,岂能无知?以往因自身道途未定,故不敢轻言承诺,以免误人误己。”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歉意,“如今,赵某侥幸有所成就,前路虽仍漫漫,但已堪破些许迷障,心无挂碍。”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随即,清晰而肯定地说道:“郡主兰心蕙质,情深意重,能与郡主结为道侣,是赵某之幸。”
话音落下,花厅内仿佛有无形的弦被拨动。
玉瑶郡主猛地睁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小白,那双向来明媚骄傲的眼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晶莹闪烁。她紧紧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唯有那骤然亮起的神采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诉说着她此刻汹涌澎湃的喜悦与激动。多年等待,忐忑不安,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镇岳王威严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释然与真正开怀的笑容,他抚掌笑道:“好!好!小白道友快人快语,本王心甚慰!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他看向女儿那副难得的小女儿情态,眼中闪过一丝宠溺,随即对赵小白道:“既然如此,不若便趁此良机,将名分彻底定下,择一吉日,举行双修大典,公告天下,如何?也好了却本王与玉瑶的一桩心事。”
赵小白看着玉瑶那喜极欲泣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他微微一笑,颔首道:“理当如此。具体事宜,便有劳王爷与阁内执事商议操办,赵某并无异议。”
“哈哈,好!此事包在本王身上!”镇岳王心情大悦,朗声笑道。此事一定,镇岳王府与丹霄阁的联系将更为紧密,真正成为休戚与共的盟友,无论对王府还是对玉瑶的未来,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玉瑶此刻终于缓过神来,她站起身,对着赵小白,盈盈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无比清晰坚定:“玉瑶……谢过赵兄。”这一声“赵兄”,不再是往日带着些许距离的客套,而是蕴含了无限的情意与归属。
赵小白起身,虚扶一下,温声道:“郡主不必多礼。”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