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龄这把“全幺九”胡得干脆利落,不仅一扫颓势,更是把姜登选之前赢得颇为得意的那些筹码,连本带利地刮回来大半。
姜登选看着自己面前瞬间缩水的票子,心疼得嘴角直抽抽,忍不住对着上家韩麟春抱怨道:“哎呀!我的韩大爷!您打什么不行呀!偏打这张东风!” 他语气里的懊恼和迁怒毫不掩饰。
韩麟春双手一摊,脸上也是堆满无奈,故作无辜地辩解:“哎呀…我…我哪知道他憋着做了那么大一把牌呀!我这不也是不小心点炮的嘛!” 他话是这么说着,手上却毫不含糊,利利索索地数出相应的钱票,推给郭松龄,态度光棍得很。
张学良见郭松龄终于扬眉吐气,也跟着高兴起来,笑着敲打姜登选:“老姜!看见没?哪能把把都让你赢!风水轮流转,也早该东风压西风了哈!嘿嘿嘿嘿嘿……” 他这话既是调侃,也是在维持牌桌平衡。
就在这时,一直在后方安静观战待命的徐承业适时起身,恭敬地开口:“各位长官,这老广东的夜宵到了,热腾腾的粥点和虾饺,要不要,先打个尖,垫垫肚子?”
徐承业此举自然不是无缘无故。他冷眼旁观,深知如果打持久战,以郭松龄的牌技,恐怕最终不会是姜登选那个老牌虫的对手。久战必失!倒不如趁郭教官刚赢了一局,面子上好看,心情也尚可的时候,找个由头拉他撤离。反正少帅促成两派军官表面交流的目的,大体也算达到了,见好就收方为上策。
可郭松龄此刻却不这么想。他显然是牌兴正浓,加上刚刚扳回一城,一心想要把姜登选这个他所厌恶的“士官派”赢个底朝天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反正,他心里或许也存着念头,怎么输,最后也有张汉卿兜底,怎么都不算亏!
于是,他一边手法略显生疏却认真地码着牌,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手气才刚刚上来,不能断了趟。” 他码好牌,这才抬眼,目光扫过姜登选和韩麟春,“啊?你问问,姜长官,韩长官,他们怎么样?”
张学良见郭松龄难得有兴致,自然也不想扫他的兴,立刻表态:“那就接着打!”
那边不服气的姜登选正憋着劲要翻本,自然也毫不犹豫:“接着打!这才哪儿到哪儿!”
徐承业见状,心下明了,不再多言,默默退后一步,示意门外的侍从将夜宵先温着。他也知道,这几人之间的较量,早就超出了牌桌之外!
赢了牌,郭松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连带着话也密了些。他摸着一张牌,并不急着打出,反而讲起了笑话:“说起这风气,我想起一桩旧闻。有一年,北京一家新式律所开张,非要请那徐树铮题副对联。你们猜他题了什么?”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才缓缓道,“上联是:开公事房。下联是:了私情案!”
说完,他便闭口不言,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牌,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对家的张学良一脸疑惑,重复念叨着:“开公事房。了私情案?这……有什么深意吗?听起来……没什么水平嘛?!” 他显然没反应过来。
韩麟春也一头雾水,凑趣问道:“茂宸,这有什么讲究啊?你别卖关子。”
郭松龄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道:“你倒过来读读。”
“倒过来?” 姜登选也来了兴趣,皱着眉头琢磨。
突然,张学良像是被点醒了,眼睛往上一翻,随即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捶着桌子,连鼻涕眼泪都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房事公开……案情私了……哈哈哈哈哈哈……这徐树铮……哈哈哈……缺了大德了这是!”
此言一出,姜登选和韩麟春两人稍一思索,也瞬间恍然大悟,分别哈哈大笑起来!
姜登选顿时挤眉弄眼,用一种重新打量郭松龄的眼神看着他,怪笑道:“哟!茂宸呀!真是没想到啊!你外表冷峻得跟块冰坨子似的,这内心……还藏着一盘炭火呀!呵呵!”
张学良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补充道:“我跟你讲,你们别被茂宸骗了!他可是咱司令部里头,讲荤段子第一高手!就是平时不轻易露相!”
郭松龄面对众人的调侃,脸上依旧没什么大幅度的表情,只是嘴角似乎极其微小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随手打出一张牌:“幺鸡。”
他话音刚落,下家的姜登选猛地一声大喝,带着无比的畅快:
“胡啦!”
“啪!”他把牌重重一拍,推倒!
“十三太保!门前清!单吊幺鸡!哈哈哈哈!多谢茂宸老弟喂牌啊!”
好家伙!这一把大的,直接把郭松龄刚才赢回来的,连本带利又给掏了回去,甚至还可能倒贴不少!
牌桌之上,风云突变,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紧绷了起来。郭松龄看着姜登选那得意洋洋收钱的样子,刚刚才明朗一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比之前更加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