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白的动作顿住了。诺亚很少用这种近乎剖析内心的语气谈论一个历史人物。
他失去了在匈牙利本该拥有的童年,失去了英特尔赖以起家的内存业务,甚至在奔腾芯片事件中险些失去毕生建立的声誉......诺亚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沙发上的划痕,但在所有记录里,你几乎找不到一句要是当初的悔恨。书里写,他退休后患癌,化疗时还在病榻上写作,说危机不是命运,是选择
窗外的赤月彻底挣脱云霭,清冽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入,恰好将两人自然交握的双手笼罩在柔和的银辉里。守白凝视着月光下交错的手指,忽然想起上周整理档案时看到的诺亚旧照——那时的他头发墨黑,眼神冰冷如未经打磨的寒铁,紧攥着初代检测仪的手关节发白。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还有六棱锥,也在重复他的轨迹?守白的声音很轻,手指勾了勾诺亚的掌心,我们推动混沌能量规范化,应对各个时空的危机,就像他当年面对竞争和处理信任崩塌?
诺亚转过头,眼眸里同时映着月光与火光,宛如承载了两片微缩的星空。不,本质上不同。他清晰地回答,伸手将守白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格鲁夫是规则创造者,而我们更像是穿梭于既定规则之间的修补匠协调者他话锋一转,但有一点是共通的。我们都在对抗人性的惯性
他调整坐姿,让彼此更舒适地依偎:就像他强行将英特尔拖出舒适区;就像我限制团队过度依赖你的天赋;就像你提醒我打破对完美决策的执念。
守白感到心脏被温暖填满。他想起上个月因记忆气泡危机自责时,诺亚如何强行将他按在这张沙发上,反复讲述格鲁夫在董事会承认错误的每一个细节。诺亚当时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看,连格鲁夫都会犯下足以载入史册的错误,你凭什么要求自己必须成为一个永不失手的神?
壁炉中的火焰渐渐衰弱,只剩下通红的炭火固执地维持着光与热。诺亚再次拿起那本传记,翻到扉页上那行钢笔字:「偏执不是病,是清醒者予己的铠甲。」
想听听他童年更具体的片段吗?诺亚的指尖点在纳粹占领匈牙利的章节上,他每天要伪装成基督徒背着十字架上学,口袋里却藏着母亲偷偷塞给他的犹太星章——你知道他后来为什么对目标管理如此推崇吗?因为在他最懵懂的年纪,每一天活着的目标就是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守白将脸颊贴回他温暖的胸口。诺亚低沉的嗓音混合着炭火的噼啪声,开始讲述那个在防空洞里借烛光读书的少年,那个在纽约街头打零工的青年,那个在董事会拍案说要么转型,要么死的cEo。
当讲到格鲁夫因员工迟到暴跳如雷,却在其母亲重病时暗中帮助,守白忍不住低笑;当讲到他在奔腾危机后公开鞠躬道歉,守白的眼眶微微发热。
怎么了?诺亚用指腹轻柔地擦过他的眼尾。
守白摇头,将脸埋进他的衣衫: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他这一生活得好用力。
我们又何尝不是?诺亚将他搂得更紧,在时空缝隙间奔波,与混沌能量博弈,提防人性的弱点......不也是在用尽全力活着吗?他低头在守白额上印下一吻,就像格鲁夫说的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但我想为它加上我们的注脚:只有那些真正懂得守护彼此偏执的人,才能好好生活下去。
窗外的双月已改变位置,银月升上中天,月光变得愈发温柔澄澈。守白安心地靠在诺亚怀里,忽然觉得所有的哲学争论、艰难抉择,乃至这本记载着另一位偏执者一生的传记,都被一条无形的温暖线串联起来,拥有了清晰的意义。
正如格鲁夫守住了英特尔的光芒,诺亚在守住了他的求生意志,而他也必将守住诺亚所有的理性偏执与深藏的温柔。
壁炉的最后一点炭火彻底黯淡,只余满载故事的余温在空气中萦绕。诺亚的话语转向他们的未来——描绘六棱锥的发展蓝图,探讨混沌能量的明天,诉说他们要成为彼此最可靠的偏执同盟与最温暖的灵魂避风港。
守白闭上眼睛,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他知道明天必然会有新的危机和争论。但只要身边这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还在,只要他们还能像此刻般在壁炉前分享一杯可可,深入探讨传记与哲学,那么前路上的一切便都无所畏惧。
毕竟,真正的生存,从来不是为了躲避风雨,而是和最重要的人一起,在风雨中央筑起独属于你们的、永不熄灭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