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试错期的第一天，柘城的雨没停，反而裹着更冷的风，往“一力轻选”的网店后台里钻。童欣守在电脑前，眼睛熬得发红，屏幕上“599独美起步款”的销量数字，从凌晨到中午，始终停在“1”上——那还是周深用自己小号拍的，怕首日挂零太难看。
“叮咚”一声，客服消息弹出来，童欣瞬间坐直，指尖悬在键盘上，却看见一行冷水般的字：“599还是贵了，现在工厂裁员，我连饭都快吃不起了，钻石能当饭吗？”
她刚敲出“成长计划”的话术，对方已读不回，头像暗了下去。
中午十二点，莉莉捧着盒饭蹲在茶馆角落，手机里是拼多多的“行业动态”——培育钻石类目整体销量跌了23%，下面全是卖家的吐槽：“经济不景气，谁还买这非必需品？”“昨天卖两单，今天全退了，说‘月底要交房贷，钻石先缓缓’。”
她咬着没什么油星的青菜，突然看见后台跳出个新订单，心刚提起来，备注栏里的字又把她砸回冰窖：“先拍下，要是月底工资发不出来，就退。”
“军哥，你看这个。”莉莉把手机递过去，周一军刚从厂里抽检完裸钻，裤脚还沾着泥点。他盯着备注，指尖摩挲着手机壳，想起早上厂长说的话：“最近下游经销商退货太多，说终端没人买，咱厂里的钻都堆仓库了。”
话音刚落，童欣突然“啊”了一声，声音发颤：“退……退货了！昨天那单‘独美起步款’，客户说‘收到觉得像玻璃，不值599’，已经申请退货了！”
她点开退货理由，“商品与描述不符”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下面还附了张图——客户把钻石放在灯光下拍，0.3克拉的小钻在镜头里缩成一点，确实像块反光的碎玻璃。
“这不是品质问题，是客户觉得‘不值’。”周一军揉着眉心，烟一根接一根抽，“经济不好，人花钱更抠，599在他们眼里，不是‘悦己’，是‘冤枉钱’。”
周深揣着刚打印的推广报表冲进来，纸页被风吹得哗啦响：“投了500块推广费，只引来3个咨询，全问‘能不能再降200’！还有，刚才看同行群，有人说培育钻石退货率快到30%了——客户买回去反悔，说‘不如存着钱交房租’！”
他把报表拍在桌上，“三天试错期，第一天就卖1单退1单，剩下两单还是我和莉莉的小号！再这么下去，别说10单，1单都保不住！”
童欣突然趴在桌上，肩膀微微发抖：“刚才那个咨询的客户，说‘你们这钻能抵押吗？我下个月房租还没凑够’……我看着都难受，咱这生意，根本不是‘卖不动’，是‘不该在这时候做’。”
莉莉攥着手机，突然想起那个砍价到800块的姑娘，现在想来，对方最后没买，反而是对的——在吃饭都要算着花的日子里，钻石就是个累赘。
“昨天厂长还说，要是下游再退单，厂里就要减产，到时候咱拿钻的成本都得涨……”她的声音低下去，“退单率这么高，咱就算卖出去，最后也得倒贴运费和包装钱。”
周一军把烟掐灭，指节重重敲在桌上：“下午把‘独美起步款’的库存降到20单，推广费停了，别再扔钱了。”
他看向三人，眼神里的光全灭了，“经济不景气，没人买非必需品，退货率又高，咱这业余网店，根本扛不住。”
“那……店就不开了？”童欣抬头，眼睛红红的。
周深没说话，只是把报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窗外的雨还在下，风裹着雨点子砸在玻璃上，像在敲打着他们最后一点心气。
傍晚的时候，后台又跳了个退货申请——是周深的小号拍的那单，他自己点的退货。“别让数据太难看，”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至少看起来，不是全退。”
茶馆里静得可怕，只有雨声和电脑主机的嗡鸣。莉莉把“一力轻选”的店铺首页截图发在群里，主图上“599给自己发光的开始”的文案，此刻看着像个笑话。
“明天要是还没真实订单，”周一军站起身，拿起外套，“咱就投票，散了吧。经济冷风吹垮的不是订单，是人心——没人愿意在饿肚子的时候，买颗不能吃的钻石。”
他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带着雨的湿气，瞬间把茶馆里最后一点热乎气吹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