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在金属地面流淌成链的瞬间,林默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腮帮绷出硬邦邦的线条。锁链尖端泛着冷冽的清除波,那频率他太熟悉——楚氏实验室里,就是这东西把活人的记忆熔成数据渣,连点痕迹都不留。
“小心!”沈清棠的惊呼从身后炸开,可林默没躲。他反而屈指猛按心口的铜扣,暗红血珠顺着指缝渗进刻痕,将“林秀兰”三个字浸得发亮。【吞噬吸收·终焉共鸣】的热浪从丹田翻涌而上,那些被他吞噬过的记忆碎片突然活了:母亲临终前攥着劣质药瓶的枯手、苏晚在剧本杀店用卡牌敲他额头时的轻笑、沈清棠蹲在花店后巷给流浪猫包扎的侧影……所有温度与痛感顺着铜扣窜入神经,烧得他血脉贲张。
锁链缠上脚踝的刹那,剧痛像烧红的铁钎直戳骨髓。林默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却在清除波侵入的瞬间猛地睁眼——他张开口,将吸收的记忆反向喷吐而出。那些带着体温的画面化作金色光刃,“咔嚓”一声斩断锁链,碎渣溅在地面滋滋作响。
“好手段。”
阴恻恻的赞叹从头顶砸下来。林默抬头,看见楚昭立在二十米高的金属高台上,银灰色西装一尘不染,指尖夹着根细雪茄,烟灰簌簌落在下方悬浮的数据舱上。
高台下方,三百二十七个数据舱整齐排列,每个舱体表面的名字都在蓝光中明灭,像将熄的残烛。林默母亲的名字“林秀兰”飘在最中央,黑色火舌正一点点舔去“兰”字最后一竖,眼看就要彻底消失。
“你以为唤醒这些数据就能改写规则?”楚昭弹落烟灰,语气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他们的名字早被格式化了,现在不过是系统残留的电子垃圾。”
林默踉跄着站直,血从肩伤处渗出来,在工装前襟洇成暗红的花。他望着最近的数据舱,里面蜷缩着个白发老人,额头的银色控制环还在闪着幽蓝。“李建国。”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穿透警报声,“六十二岁,退休铁路工人,女儿李小雨上个月刚考上护士学校,每天给您发三条微信,今早还说炖了您爱喝的排骨汤。”
楚昭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的雪茄抖了一下。
“王秀兰。”林默又指向另一个舱体,“五十八岁,菜市场卖鸡蛋的,孙女乐乐昨天在幼儿园画了幅画,题目是《等奶奶来接我》,画里的你扎着蓝头巾。”他一步步走向高台,每走一步,脚下就有碎裂的锁链残渣迸溅,“你删得掉他们的名字,删得掉这些活着的人记着他们的证据吗?删得掉女儿等父亲回家的饭香,孙女盼奶奶的哭声吗?”
“够了!”楚昭猛拍控制台,金属台面震出裂纹,“给我启动二级清除!把这些垃圾彻底抹掉!”
警报声骤然炸响,尖锐得像指甲划玻璃。林默突然撕开衣襟,将染血的铜扣死死按在心口。“末眼·记忆回溯!”他低吼,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三百二十七个画面同时炸开:李建国被拖进实验室时,女儿追着救护车跑,鞋都跑掉了一只;王秀兰被按在手术台上,孙女扒着玻璃哭喊“奶奶”,小手拍得通红;还有他母亲,攥着楚氏医药的药瓶,在急救室里望着天花板说:“小默,妈妈可能看不到你穿西装上班了,你要好好吃饭……”
这些画面像带倒刺的钢针,直接扎进核心系统的神经网。数据舱突然剧烈震颤,控制环迸出火星,舱内的人开始无意识地挣扎,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呜咽。
“苏晚!”林默头也不回地吼。
“收到!”
角落里,苏晚正半跪在控制台后,黑色皮衣沾着灰尘,额角渗着冷汗。她的战术刀挑开最后一层防护盖,将沈清棠用满天星花蕊特制的U盘插了进去,接口处亮起微弱的绿光。
屏幕上的加密代码如暴雨倾盆,滚动得让人眼花缭乱。小音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带着电流杂音:“是三重意识嵌套!必须用觉醒者的脑波当钥匙,不然破解不了!”
苏晚闭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遇害那晚的枪声突然在耳边炸响——她蹲在衣柜里,捂着嘴不敢出声,听着客厅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还有凶手临走前说的“楚先生要清理门户,一个活口不留”。滚烫的眼泪砸在控制台上,她将那段撕裂心肺的痛、那种灭顶的恐惧压成尖锐的脑波,狠狠输入系统。
“滴——后门已启。老解留。”
苏晚猛地睁眼,屏幕最下方跳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像老解用生命刻下的烙印。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舞,清除名单赫然在列:沈清棠、苏晚、林默……还有三百二十七个刚被唤醒的名字,倒计时00:17:21,红色数字刺眼夺目。
“这次,换我来改名单。”她扯下耳麦咬在嘴里,腾出双手将提前准备好的“名字洪流”数据包拖进注入栏。数据包里是三千七百个被楚氏抹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家属的语音:“爸爸,我等你回家吃饭”“奶奶,乐乐会背唐诗了”“老公,孩子今天长牙了”……每一句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穿透冰冷的代码。
同一时间,沈清棠将最后一株满天星插入核心柱的散热口。她的指尖贴着花茎,能清晰感知到根系正顺着系统导管疯狂蔓延,像无数只小手在黑暗里摸索。那些被封存的意识在数据深渊里挣扎,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你们不是数据,不是垃圾。”她轻声说,将林默递来的血滴进花液,“你们是人,有人记得你们,有人等着你们回家。”
满天星突然绽放出幽蓝微光,每片花瓣上都浮现出一行字:“你还记得吗?”信号顺着根系钻入系统的刹那,b7层传来沉闷的轰鸣。一个数据舱的控制环“啪”地碎裂,里面的年轻女人猛然睁眼,眼底迸发出清明的光,她嘶吼着:“我叫阿静!我不是编号07!”她抄起舱边的金属扳手,转身就砸向冲过来的巡逻机器人,火花四溅。
连锁反应如星火燎原,数十个数据舱同时震动,控制环迸裂声此起彼伏。被囚禁的人们纷纷苏醒,有的扯断控制环,有的捡起身边的金属碎片当武器,核心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我叫李建国!”“我是王秀兰!”“还我名字!还我自由!”
“启动终焉协议最终模式!”楚昭的声音带着裂痕,彻底没了之前的从容,他疯狂敲击控制台,按钮被按得凹陷下去,“给我烧!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烧干净!一个都别留!”
核心柱轰然升起,一道黑色火焰冲天而起,像地狱里伸出的魔爪。林默抬头,看见那些刚浮现的名字正在火焰里蜷曲、碎裂,李建国的“国”字被烧得只剩半边,王秀兰的“秀”字化作火星飘散。他踉跄着冲向控制台,三道清除波穿透胸膛,鲜血顺着嘴角滴在地面,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血里。
“用你的名字……作为密钥。”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濒死的虚弱。林默转头,看见老解的残影正浮现在控制台上方,他的胸口还插着那把致命的匕首——那是楚昭派来的杀手留下的,刀柄上还刻着楚氏的徽记。“我早就在系统里埋了反向锁,只有觉醒者的本名能开……能阻止终焉之火……”老解的残影越来越淡,像要随风消散。
林默突然笑了,血污的嘴角咧开一道口子,渗出血丝,却笑得畅快淋漓。他拔出腰间那把用记忆碎片凝铸的“名刃”蚀刻刀,反手就割破掌心,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控制台上溅出一串血珠,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我叫林默。”他将刀狠狠刺入控制台的核心接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母亲林秀兰,死于怀瑾医药的劣质降压药。我来,是为了讨——”
“债!”
最后一个字砸进系统的瞬间,所有被他吞噬的清除波突然倒卷,像奔腾的洪水掉头反扑。黑色火焰像被泼了汽油的逆火,“轰”地烧向楚昭的控制台,将他包围在火海里。大屏爆闪,无数破碎的名字重新浮现,在蓝光中连成一片璀璨的星河,照亮了整个核心室。
“不可能!你只是蝼蚁!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楚昭踉跄着后退,西装被火焰燎出焦痕,头发也被烧得卷曲,昔日的优雅荡然无存,只剩下疯狂的嘶吼。
林默浑身浴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士,刀柄仍紧紧攥在手里,刀身插在控制台里,与系统融为一体。他抬头望向悬浮舱,看见苏晚和沈清棠的名字正从清除名单上缓缓消失,红色的倒计时也停在了00:15:03。“蝼蚁?”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眼神锐利如刀,“可蝼蚁能啃穿铁门,能掀翻大厦。你们看不起的平凡人,恰恰是最灭不掉的火。”
警报声突然变调,从尖锐的警告变成急促的嘶吼。小音的尖叫炸响在所有人耳边,带着绝望的哭腔:“检测到外部信号入侵!是楚氏总部发来的!他们要远程引爆全球静默者!倒计时00:04:57!”
林默抬头,看见核心柱顶端的能源主轴正在积蓄红光,越来越亮,像一颗即将爆炸的核弹。他的“末眼”终极预判瞬间启动,未来十秒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楚昭将按下隐藏的自毁按钮,能源主轴爆炸,整个b7层、整栋天衡阁都会被夷为平地,所有苏醒的人都会葬身废墟,全球的静默者也会同时引爆,造成无数伤亡。
“苏晚!带清棠和他们撤!快!”他吼完,猛地扑向能源主轴,身后的人们还在与机器人搏斗,苏晚和沈清棠的呼喊声被淹没在混乱中。风灌进他的工装,猎猎作响,像一面染血的战旗,在火光中飘扬。
核心室的蓝光突然被红光覆盖,炽热的温度烤得皮肤发疼。林默的后背重重撞在主轴防护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防护板上,滋滋作响。胸口的铜扣在剧烈震动中裂开细纹,母亲的名字隐约可见。他伸出双手,死死抱住滚烫的防护板,鲜血顺着指缝渗进防护板的缝隙,与里面的线路交织在一起。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越来越近的爆炸声,像催命的战鼓。
“这次……换我来烧你们的规则。”
他低喃着,将体内最后一丝【吞噬吸收】的力量、最后一份记忆、最后一口气息注入铜扣。母亲的笑容、苏晚的调侃、沈清棠的温柔、老解的牺牲、无数人的期盼……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最后的能量,撞向能源主轴的核心。
在意识模糊前,他仿佛看见一朵由数据与血光交织的满天星,正在废墟里缓缓绽放,花瓣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闪着耀眼的光。那光穿透黑暗,穿透火焰,照亮了通往自由的路。而他的名字“林默”,与无数个名字交织在一起,永远留在了这片燃烧过的土地上,像不灭的火种,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