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压住性子，咽了口唾沫道：“知道了，要怎么做，柴哥尽管吩咐。”
“呵呵，我问过去年随铁勒驰援敦煌、败仗而归的兄弟，都说汉军最喜伏击，不，不能说是伏击，而是游击，打了就跑，讨厌得很！”阿柴冷笑道：“他们能这么玩，咱们也能。咱就给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说罢，阿柴对萨哈低声耳语，面授机宜。
…………
此时已是春末，夏日将至，阳气勃发，天地万物生机勃勃，敦煌与玉门关之间虽地处荒凉，仍能常常望到一抹抹绿意。
汉军押着投石车，吱吱呀呀行得极慢，阿墨坐镇中军，保护投石车，但每日走着走着，总是有意无意落到中军末尾。
“月儿姐！”阿墨嬉笑着向走在后军最前面的东方月打招呼。
东方月心中隐隐欢喜，却只能虎着脸道：“叫军师！”
“军师！”阿墨乖乖应答。座下骅影不知是受阿墨控制，还是太过灵性，又走慢了几步，与东方月的坐骑并驾齐驱。
“何事？”东方月问道，依旧是虎着脸，故作肃然。
“月儿姐！”阿墨又换回称谓，小声问：“拿下玉门关后，你有什么打算？”
东方月一愣，这个问题，她确实从未想过，便反问道：“你呢？”
“我，我，”被这么一反问，阿墨有些始料未及，吞吞吐吐道：“我在想，咱俩要不要，要不要回敦煌西北那个绿洲小院去？”
“那个小院？回那儿干嘛去？”
“就是，嗯……我是说，回去看看。”阿墨心虚，嗫嚅着。
东方月嗔道：“大战在即，为将者须当专注，莫作他想！再说，现在就谈玉门关收复后的事，是不是早了些？”
“早晚的事儿，早些想想有何不可？这次有太白兄的战车助阵，还怕玉门关收不回来么？”
“别这么乐观，这五台车子能不能顺利抵达玉门关，尚未可知。”东方月桃面蒙霜，忧心忡忡道：“这五个大家伙太过显眼，走得又慢，柴里木怕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动向。我不信他会坐等我们平平安安地兵临城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甚！”阿墨气冲冲道。
“知道你不怕，但斗心眼，咱俩未必斗得过他。”东方月叹气道：“打起精神来，专注些，回中军去吧！”
阿墨听到东方月话中说的是“咱俩”，心中窃喜，冲东方月笑着说了句“遵命”，拍马赶回中军压阵。
入夜，汉军扎营休息。
将近子时，西边一阵鼓噪，叫骂声和金属碰撞声一阵阵传来。阿墨大惊，披挂而出，问丁麻子：“怎么回事？”
丁麻子答道：“据报，乃是沈将军与前来偷袭的匈奴人交上手了。”
“哼，果不出军师所料，他们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走到玉门关。”阿墨从兵器架中抽出长戟道：“我自领二百人去前军助战，这里交给你了。切勿轻动，务必守好五台车子！”
丁麻子领命。阿墨点齐两百士兵朝前军赶去。赶上沈星的部曲时，沈星正转马而回。
“什么情况？”阿墨问。
“哼，想偷袭呗，又或是想来参观咱们的投石车也说不定。”沈星蔑笑道。
“人呢？”
“早就让我打跑了！你咋不再晚点来？”
阿墨向西眺望，虽是黑夜，也还能隐约看到匈奴骑兵逃跑扬起的烟尘。
阿墨松了口气，打趣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们，若想参观，白天再来？”
“你可闭嘴吧！乌鸦嘴！”沈星白了阿墨一眼，两人各自回营。
然而没等到天明，丑时将过，萨哈又领军突至。这一次，匈奴人直冲后军而去。
阿墨匆匆领兵来援，远远望见东方月亲自入阵杀敌，正与一匈奴骑兵鏖战。阿墨心忧东方月的安危，急忙催动骅影往东方月身边赶。
东方月虽然气力不如男子，剑法却远胜普通兵士，灵动如燕又不失雷霆凌厉，阿墨赶到之前，已将那匈奴骑兵刺于马下！
谁知萨哈就在不远处厮杀，瞥见东方月，想起敦煌城下谈判之辱，当即调转马头，直杀过来。东方月不是萨哈对手，只过了五六招，便如巨浪中的孤舟，风雨飘摇。
阿墨大吃一惊，高叫一声：“贱贼休狂，拿命来！”抬手将手中长戟掷出。
可惜长戟终究不是长矛，配重不匀，阿墨失了准头，戟尖擦着萨哈面门划过。萨哈大怒，撇了东方月，朝阿墨杀来。
阿墨拔出覆月短戟迎上，两人宿敌相见，分外眼红，你来我往，挥劈突刺，每招都欲置对方于死地。东方月挥舞墨云剑赶来帮忙。
阿墨急得大喊：“月儿姐，我自己能料理他，你别过来！”
谁知这一喊，斗得正欢的萨哈似是幡然醒悟了什么，掉头就跑，口中不忘高声下令：“撤！都给我撤！”
匈奴人纷纷逃走。阿墨拍马直追，东方月急喊道：“都回来！穷寇莫追！”
汉军拢到一块，清点战损。阿墨着急地上下打量东方月，问：“月儿姐，你有没有受伤？”
东方月摇了摇头，眉头紧锁。
这时，沈星也领兵从前军赶到，一见东方月，便问了与阿墨一样的问题。
“我没事，多谢两位将军！”东方月道：“两位将军当守好自己岗位，不必来援，我自己会小心。”
说罢，又对沈星欠身道：“尤其沈将军，你这么远赶来，若匈奴分兵突袭前军，前军没了主帅，如何是好？”
“前军没了主帅不打紧，全军若没了军师，那才要命呢。”沈星冲东方月眨眨眼，又转身指着阿墨轻声道：“乌鸦嘴！”
汉匈两军只交战片刻，清点完毕，死伤不多。众人舒了一口气，东方月却依旧愁眉不展。
沈星拍着胸脯道：“军师勿慌，匈奴来了两回，被打跑两回，再来，也还是一样。照我看，定是柴里木逼迫萨哈捣毁投石车，但萨哈知我汉军战力非凡，出工不出力，做做样子而已。”
“对，萨哈自知捣毁投石车是不可能的，但捣捣糨糊还是可以的。”阿墨在一旁附和。
“哪有这么简单！”东方月道：“当初我们攻打敦煌，铁勒驰援时，我命你俩伏击铁勒，只许袭扰，不可恋战，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又如何？”
“今夜匈奴两番骚扰，你们不觉得战法如出一辙吗？”
东方月话音落处，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