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阿柴吃瘪,两人兴致都高,对饮了几杯。然而话题回到阿依慕时,气氛又低沉下来。
“我回到青州老家,待了一阵,没事可干,就想回来。后来听说玉门关陷了,我就特别想你们,便回来了。”张太白道:“到了这边,西凉、西域转了一圈,多少打听到一些贝支、小夕的消息,多少得到了些许安慰,就剩你和阿掌事没有音讯了。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你们!”
阿墨听了,胸口一暖,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我一直在西凉、西域来回游走,仗着有些手艺,没钱了打打零工,有钱了继续走,边走边问,苍天有眼,今天终于看到你了!只剩阿掌事了!”张太白说完,红着眼,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酒,不知是高兴还是激动。
阿墨心中凄然暗忖:“连霜儿都没有慕阿姨的消息,或许是遭遇了不测也未可知……”但看到张太白泛红的双眼,不觉语气坚定,脱口而出道:
“太白兄,慕阿姨也一定会找到的!”
“对!为了阿掌事!”
张太白举杯,两人相碰,一饮而尽。
“太白兄,你怎么这副打扮?你的脸……”阿墨看张太白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连喝酒都不方便,好奇发问。
“别提了。”张太白抱怨道:“这里好多马兰花,开春的时候,处处花开,我对那花儿过敏,到处起疹子,又红又痒,身上倒也罢了,脸上起了如何见人?只能这么护着。”
阿墨心想:“你将脸裹成这样见人,也好不到哪去。”但嘴上还是关心道:“那你为何要在张掖待着?怎么不换个地方?”
“没有钱,当然要打工啊!”张太白双手一摊,“我走到这,正碰上一个富商要造一批跑货的马车,开价也大方,我就留下来了。”
“得,你别给那富商打工,也别造马车了,给我打工,造些你最拿手的吧。”
“哦?你当老板了?”
“那倒不是。我刚才不是说要去你青州老家嘛,现在遇见你,省得我跑了!”
于是阿墨向张太白介绍了东方月,并将打造军械夺回玉门关的计划跟张太白说了说。
“我的坐骑可是万里挑一的千里马,且比送告示的提前一夜出发,结果告示跟着我前后脚到达张掖,可见月儿姐是加急传递,换人不换马地将告示送到这来。你说她有多着急!”
张太白一拍大腿道:“为国效力,义不容辞!不瞒你说,敦煌陷落时,我人在武威,听到消息当日,我就求见武威太守,愿意为国效命。”
“然后?”
“他不信我的本事,只让我做个小兵。”
“罢了,武威离敦煌太远,你就算在那里造得军械,也未必能运到敦煌。”
“也不止武威,阳关我也求过,金城我也求过……”张太白愤愤不平,自喝了一碗闷酒。
“别郁闷了!走,跟我见月儿姐去!”
张太白饱食一顿,去富商处辞了工,次日一早,与阿墨同回。到敦煌时,正巧别部功曹高义征粮回来,收获颇多。
一时间双喜临门,让东方月开心不已!
“见过月儿姐!”待阿墨介绍完毕,张太白随着阿墨称呼,向东方月行礼。
“见过张先生。有张先生襄助,定能保全许多将士性命,收复玉门关也指日可待!东方月深谢!”东方月深深鞠了个躬,抬眼略略打量,问道:“敢问张先生年岁几何?”
张太白答道:“回月儿姐,太白今三十一矣。”
东方月不禁掩唇轻笑:“那么,张先生还是唤我军师吧。”
“月儿姐,太白兄可是我亲眼见识过的大才,要不是那些官老爷有眼无珠,我们可淘不到这个大宝贝,你要好好用他!”阿墨将张太白在武威、阳关报国无门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得遇张先生乃是天助,正巧功曹大人也在,”东方月转向高义,“高大人,烦请给张先生安排个合适军职,切勿折没了张先生的本事!”
高义道:“张先生,也未必是那些太守们有意为难。须知督造军械这种事情可大可小,通常只能由朝廷直接委任,州府、郡县岂敢擅自授职?所以,你要投军,他们也只能叫你从卒子做起。”
说完,高义看了看东方月,面露难色。
东方月看出高义为难,却不以为意,稍作思量,笑道:“如此说来不是正好?咱们是别部,又不是正规官军,何须理会这许多限制,正好给张先生设个要紧军职!”
“这……朝廷若问……”
“非常时期,非常作为。朝廷若问,再作解释。”东方月想了想道:“就设个‘武备营’,专管修造、操习张先生的军械;张先生亲任‘武备校尉’,军饷与五百部曲校尉相同,可否?”
高义无奈摇头苦笑:“行,就依你。”又对张太白说:“张先生,有空时你再随我去队伍中挑百八十个会干活的,帮你打造维护;两三百个健壮精实的,专门操练使用,组建所谓‘武备营’吧。”
“多谢两位抬爱!”张太白感激道:“只消五台投石车,使用得当,定可摧毁玉门关!”
“摧毁”二字实在有些刺耳,阿墨、东方月不禁对视一眼,但当务之急是收复玉门关,两人也就不再多言。
很快,武备营成立。张太白本就是闲不住的人,如今做了校尉,更是不遗余力。他领着工匠们夜以继日,不急于一车之成,所有部件一式五份,统一打造,统一组装。
慢慢地,五台投石车峥嵘初现。
“投石车,旧时只在书上读过,如今有幸亲见此等巨物,笔直耸立,直至云天,深感震撼!”东方月随着阿墨视察工地,站在高耸的投石车下,感慨万分。
“军师,过三日再来,叫军师看看更震撼的!”张太白夸口道。
又三日,五车完全建成。东方月再来时,张太白组织操练的士兵表演了一个五发齐射,那毁天灭地的气势看得在场所有人惊心动魄!
心神稍定,东方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问道:“张先生,阿墨跟我说过,你曾给敌将柴里木造过此物,可有此事?”
“是,怎么了?”
“此人心机深重,只怕早有安排,叫人暗中将张先生的本事偷学了去。将来就算收复了玉门关,若他也带着投石车来攻,张先生可有防守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