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暖花开,汉土西北边陲却感受不到一丝春天的喜悦,冬日的肃杀依旧延续。
东方月亲自领兵出征,攻伐玉门关。
然而一切如她所料,战事不利,汉军并没有太多办法。
匈奴守军在阿柴的率领下,士气高昂,调度有序,不慌不乱。
东面,在阿柴的严令之下,萨哈、库巴提任凭阿墨如何叫骂,据关固守,坚决不出,倚仗玉门关的铜墙铁壁,多次打退汉军进攻;
南面,阿柴亲自带兵游弋在匈奴新建的寨堡附近,依托工事,与阳关方向协同进攻的汉军周旋,打得有来有回;
如此胶灼半月,汉军折损不少士兵,攻关却未取得实质进展。阿墨在战斗中负伤,东方月无奈,下令退兵。
毕竟是女子之身,回到敦煌,东方月将自己关在营房内,大哭了一场。
郑吉、沈星先后前往安慰,东方月托辞不见,只在夜里,阿墨求见时,东方月允了。
“墨儿,你的伤如何?”见了面,倒是东方月抢先问话。
“小伤,月儿姐不要担心。”阿墨道。
阿墨平时花言巧语,此刻看着双目红肿的东方月,却不知如何安慰,憋了半天,只说得一句:“月儿姐,别难过了,来日方长。”
东方月抽泣道:“玉门关未破,爷爷大仇不得报,倒牺牲了这么多将士,怎能不难过?”
阿墨轻言相劝:“月儿姐,出征前,你不也说感觉不好么?这,这既然是意料中事,就,就不要太……”
阿墨本想说“就不要太伤心”,但想起倒在关墙之下的手足弟兄,便也说不出口了。
“就是因为明知不好,却不得已而为之,才更伤心。”东方月掩面,泪水沿着纤纤指缝淌落。可以想象出征前她遭受了多大的压力。
阿墨叹道:“总要向前看。”
“道理我懂。我没事,墨儿,你回去早些休息吧。”
东方月如此状态,阿墨担心不已,哪有睡意?便提议:“月儿姐,要不,陪你喝一杯?”
“一醉方休简单,醒来时,未解的难题仍是依旧,我不是买醉之人。”东方月苦笑道:“你回吧。”
“好,”阿墨起身,到了门口,回身道:“月儿姐,老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你向来又爱军如子,体贴入微,牺牲将士的在天之灵不会怨你,他们会保佑我们夺回玉门关的。”
阿墨的话给了东方月些许安慰。东方月点点头,目送阿墨离开。
第二夜,阿墨又来探视。
东方月依旧容颜哀伤,但已不再哭泣。
“墨儿,玉门关固若金汤,决不能再用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去填了!”见到阿墨,又是东方月先开了口。
“是。要是有攻城的器械就好了。”阿墨答道。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东方月道:“下一次,弄到器械之前,就算是皇上下旨,就算被治罪,我也不再冒然出征了。”
“我同意!就算皇上治罪,我也陪你!”阿墨凛然。
“哪儿都有你,凑什么热闹?”东方月嗔道,话虽如此说,人却禁不住柔柔地看了阿墨一眼。
阿墨没注意到这些,问东方月:“月儿姐,你上哪儿去弄攻城的器械?”
“我正发愁这事儿。”东方月将阿墨引到桌案前,指着一方白布道:“我拟了一份告示,已让人誊抄几份,发往凉州各郡,征寻军械工匠,这一张明日亦在敦煌张贴。怕只怕……”
“怕什么?”
“唉,只怕也是徒劳。”
“徒劳?那样的匠人是不是很少?”
“是。如今总体而言四海安定,打造这种器械的匠人自然也就少了。譬如江南,若要寻雕龙刻凤的手艺人,那是手到擒来;但若找军械工匠……”东方月摇了摇头道:“这里地处西凉,地广人稀,匠人就更少了。”
“奏报朝廷,请皇上降旨,在海内广为征召呢?”
“那未免也太劳师动众了些……”
看着东方月娥眉紧蹙,阿墨脑子里闪过了张太白高大的身躯和黢黑的脸,心中无比怀念。
“月儿姐,我曾识得一名年轻匠人,乃是个中好手……”
阿墨正要说,东方月大喜道:“哦?人在何处?可请来相见?”
“已相别数年,杳无音信。”阿墨无奈道:“不过他是青州人士,据他说,打造军械是他们村子的传统手艺,村中男丁一定有军械工匠。我愿前去寻访!”
东方月喜上眉梢,但双眸很快又黯淡下来。
“青州……也太远了些。先看看这些告示能否召来合适的人吧。”
“总比扬州之梁溪、会稽近吧?”阿墨道:“不能等,这边召着,那边寻着,反正工匠不嫌多。我明日启程,有骅影,一人一骑快得很,不怕远。”
“你还有伤在身呢……”
“国事为重!”阿墨答道。
东方月心中担忧,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愿佛祖保佑,叫我马到成功!”阿墨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东方月凄笑道:“可别叨扰佛祖了,佛祖最不喜杀伐。早些休息去,明日我送你。”
阿墨离开。或许害怕了离别的情景,当夜,阿墨简单收拾了行囊,不辞而别,架着骅影离敦煌而去。
沿着河西走廊赶路,面朝东南,过酒泉,又行三日,阿墨来到张掖,找了家客栈,准备休息一晚再走。
梳洗之后,阿墨来到客栈大堂,要了碗面。正吃着,看到街上不少行人朝某地走去。
阿墨支起耳朵,倾听街上行人对话。
路人甲:“你这是要往哪去?”
路人乙:“听说菜市口刚刚贴了新告示,我看看去。”
路人甲:“可是玉门关的战事有新消息?”
路人丙:“不是,我刚看了,是征召能打造攻城器械的匠人。”
路人乙:“当真?”
路人丙:“自然是真。”
路人甲、路人乙:“那我不去了。”
听完对话,阿墨心凉了半截,看着剩下大半热腾腾的碗面也全然没了胃口。
“唉,不如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阿墨抹抹嘴,扔下几枚钱,出店径至菜市口,果然看到新贴了一张告示。然而来往的人路过,大多略略瞅一瞅,便走了,连驻足细读的都没几个。
“看来能干那活儿的匠人确是不多啊……”
阿墨心下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