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的手指离审批框还差半寸,铜钱猛地一跳,像是活过来咬了他一口。他没缩手,也没喊疼,只是左眼开始抽筋,右眼干得发烫。
头顶的投影突然扭曲,文字重组,变成一行新提示:【检测到原始账户持有人生物信号,是否切换至生辰认证模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裂口从空中撕开,不是情丝门那种粉红色的光,而是灰白的,像旧报纸被烧焦的边角。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穿着长袍,上面印着炉火纹路,眼睛里闪着数字流。
未来铸币师。
他手里拎着一副枷锁,通体玉色,边缘刻着云雷符文,走一步,地面就结一层霜。
陈三槐认得这东西。第528章那根飞出去的手杖,原来不是武器,是钥匙,也是刑具。
未来铸币师一句话没说,抬手就把枷锁往他胸口按。
铜钱嗡了一声,像是回应什么。枷锁贴上皮肤的瞬间,自动展开,链条绕上肩膀、手腕、脚踝,咔哒咔哒锁死。
陈三槐站着没倒,但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是身体动不了,是魂被扯住了。
左眼突然开了闸,画面一股脑涌进来。
他看见自己跪在账本前,额头磕出血;看见自己站在高楼顶上,把一叠纸钱扔进风里;看见自己变成灰,飘在河面上,没人烧他。
全是不同时间线里的他,全在受审。
右眼还是干的,一滴泪都没有。以前这时候祖宗们早骂翻天了,现在却安静得像断了香火。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老规矩不管用了,现在轮到天上来查账。
枷锁压着胸口,呼吸变得很重。他刚想开口,旁边传来笔尖划过竹简的声音。
陆离站起来了。
他原本已经被冻住,身体透明,像块冰雕。可就在枷锁启动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动了,判官笔从背后抽出,朱砂在空中画了个圈。
未来铸币师转头看他,两人对视一秒,没说话,但动作同步了。
一个举枷锁,一个提判官笔;一个站左,一个站右。中间是陈三槐,被夹在中间,像是祭坛上的供品。
他们一起在地上画符,不是用墨,是用利率曲线。一条条红线延伸出去,组成个巨大的算盘图案,每一格都在自动加减数字。
陈三槐觉得脑子被塞进了算盘珠子,来回撞。
这就是审判阵?不打人,不放法术,直接拿账本来压命?
他张嘴想骂,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脚步声,不是鬼差的那种飘忽步,是皮鞋踩地,很有节奏。
表舅来了。
他穿着一身西装,领带歪着,手里抱着个文件夹,封面上盖着红章,写着“发改委”三个字。
他走到阵外,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念起来。
“根据《玉帝审批·阴阳经济特区设立条例》第三条第七款规定:凡私自铸造冥币、操控复利算法、篡改生死簿记录者,视为破坏三界金融稳定,依法剥夺系统权限,并处以永久性利率囚禁。”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陈三槐:“该条例于今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正式生效,追溯期为二十年。”
陈三槐愣住。
二十年?他师父咽气那天,正好二十年前。
也就是说,这套规则,早就等着他了。
表舅合上文件,看了眼陆离,又看看未来铸币师:“你们执行的是旧版天条,但现在新规已立,旧程序必须停用。”
未来铸币师没动,但手里的枷锁抖了一下。
陆离冷笑:“我替天道清算债务,何错之有?”
“你算的不是债。”表舅说,“你算的是恐惧。你让鬼不敢投胎,让人不敢烧纸,把阴司搞成高利贷公司。这不是清算,是垄断。”
陆离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枷锁突然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解锁的机关被触发。
它开始从陈三槐身上退开,链条一节节缩回,玉面泛起微光。
然后,整个枷锁腾空而起,调转方向,朝陆离飞去。
陆离举笔格挡,朱砂在空中画出防御符,但枷锁撞上去直接炸开,化作无数金链,缠住他的手臂、腰身、脖颈。
他挣扎了一下,判官笔掉在地上,笔尖断了。
未来铸币师看着这一幕,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阻拦。
枷锁拖着陆离往后退,一直退到利率核心的边缘。那里有个深坑,里面全是滚动的数字,像永不停止的算盘。
陆离被扔了进去。
他的身体撞进数据流,瞬间被无数复利公式包裹,四肢固定在虚空中,嘴巴还在动,念着利息计算方式,一遍又一遍,停不下来。
陈三槐喘了口气,腿有点软,但没坐下。
他低头看自己手,铜钱还在掌心,已经不烫了。道袍破了几处,脚趾露在外面,沾着灰。
表舅走过来,把文件夹递给他:“签个字,确认接收特区管理权。”
陈三槐没接:“所以……金融教父是谁封的?”
“没人封。”表舅说,“是你自己走完这条路的。我们只是来补个手续。”
“那为什么还要审我?”
“因为权力太大,得验真伪。”表舅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刚才真的动了私心,枷锁就不会松。”
陈三槐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问:“未来那个我……是不是你?”
表舅笑了下:“你觉得呢?”
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
“对了,太爷爷昨天打电话来,说你欠他三百香火值,再不充,智能机顶盒要停机了。”
说完,他走了,皮鞋声渐渐远去。
未来铸币师站在原地,身影慢慢变淡。
陈三槐看着他:“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未来铸币师看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别相信系统。包括新的。”
然后,他消失了。
陈三槐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静得能听见铜钱冷却的声音。
他弯腰捡起那支断了的判官笔,握在手里。
笔尖残留一点朱砂,还没干。
他抬起手,想在空中写点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朱砂粉飘起来,落在脚边的地面上,像一小撮红灰。
他的鞋尖动了动,踩上去,抹平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