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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幸福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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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城堡的节日气氛日益浓厚,走廊里飘荡着烤姜饼的香气,盔甲们时不时哼唱起跑调的圣诞颂歌。学生们的话题几乎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占据,尤其是勇士们的舞伴人选,更是成为了最大的悬念和谈资。

德姆斯特朗的威克多尔和布斯巴顿的芙蓉早早确定了各自学校的舞伴,举止亲密,引人注目。哈利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于鼓起勇气邀请了秋·张,并获得了同意。

然而,最引人猜测的,依旧是霍格沃茨的另一位勇士,格温尼维尔。这位以冷静、强大和神秘着称的斯莱特林首席,似乎对这场盛大的社交活动毫不在意。她照常上课、处理首席事务、泡在图书馆或地窖,对于周围或明或暗的试探和邀请,一律报以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或者干脆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已有安排”挡回。没有人知道她的“安排”是什么。

这种超乎寻常的淡定,在旁人看来是深不可测,但对于某位身处地窖、与魔药和阴暗为伴的魔药大师来说,却成了一种缓慢而持久的煎熬。

斯内普觉得自己快要被一种陌生而烦躁的情绪点燃了,就像一锅加入了过量的喷嚏草和坏血草、即将失控沸腾的魔药。

地窖里依旧弥漫着各种药材的复杂气味,但此刻,这些平日能让他心神宁静的气息,却仿佛都带上了一种焦灼的因子。他批改学生论文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羽毛笔尖几乎要划破羊皮纸,留下的批注也比以往更加尖刻恶毒,吓得前来取作业的赫奇帕奇学生差点哭出来。他熬制魔药时,动作依旧精准,但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阴沉,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储存柜里的曼德拉草幼苗都似乎蜷缩了起来。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个该死的、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以及那个更加该死的、至今没有任何表示的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

自从那晚在休息室,她当着众人的面,用那种漫不经心却又意有所指的语气说出“我不着急”之后,已经过去快一周了。舞会近在眼前,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都即将迎来假期前的最后一趟运行,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确定了舞伴,可她呢?她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

斯内普第无数次烦躁地扔下手中的羽毛笔,墨水瓶被带倒,漆黑的墨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滩,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黑色猛兽,在阴冷的地窖里来回踱步,黑袍下摆翻滚,带起一阵阵冷风。

(她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咆哮,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

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她送来的那些带着她气息的衣物,她在地窖里“不经意”的陪伴,她那些带着试探和亲昵的举动,只为他燃放的烟花,只为他定制和垄断的洗发水,每日的束发,装满珍奇材料的魔药室,数不清的礼物,这一切,难道都是他的错觉吗?难道在她眼里,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逗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所有物”?连一个正式的舞伴邀请都不配得到?

(“我不着急…”) 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是,你是不着急!你当然不着急!有多少人排着队想邀请你!还有那些布斯巴顿的公子哥!甚至…波特那个蠢货说不定都偷偷想过!) 一股莫名的、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走到魔药台前,看着坩埚里咕嘟冒泡的紫色药液,那是他原本打算为她准备的、改良版的福灵剂,希望能确保她在舞会上万无一失。可现在…他猛地抬手,想将这锅费尽心血熬制的药剂掀翻,但手举到半空,又硬生生停住。他不能。万一…万一她最后还是…

(不!她必须来邀请我!) 斯内普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可是,万一她真的不来了呢?万一她只是觉得好玩,或者…有了更好的选择?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最阴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慌和…尖锐的疼痛。他无法想象,在圣诞舞会那天,看着她和别人携手走进礼堂,对着别人微笑…

(绝不!) 一股暴戾的念头涌上心头。如果她敢邀请别人,他一定会…一定会给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下最恶毒的恶咒!或者…或者直接把她锁在地窖里,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他能吗?他有什么立场?他以什么身份这样做?一个…被她用血契强行绑定的、别扭又阴沉的…老教授?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心头翻涌的怒火,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苦涩和自嘲。是啊,他算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或许在她眼里,他所有的焦躁、不安、甚至那些可笑的、隐秘的期待,都只是一场供她娱乐的滑稽戏。

(西弗勒斯·斯内普,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他颓然坐回椅子上,用手撑住额头,浓密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罕见的、脆弱的神情。那种熟悉的、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只是这一次,带上了更深的、因期待落空而产生的尖锐痛楚。

这种焦灼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日常行为。他的魔药课变得更加恐怖,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可能招来他淬毒般的讽刺和巨额扣分,学生们私下里传言斯内普教授的心情比禁林里的天气还要变幻莫测。就连在教师席上,他也比以往更加沉默,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坐在他旁边的教授们都感到不适,麦格教授甚至委婉地询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只有一个人,似乎对他的异常毫无察觉,或者说,是故意视而不见。

那就是格温尼维尔本人。

她依旧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地窖,汇报级长工作,或者讨论一些学术问题。她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心情似乎还不错。她会评论一下天气(“外面雪下得真大,西弗勒斯,你的地窖好像更冷了”),会说起城堡里的趣闻(“听说皮皮鬼把一堆冰冻甲虫扔进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甚至会“顺便”带来一壶新泡的、据说有安神效果的花草茶。

但她就是不提舞会!一个字都不提!

斯内普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蛛丝马迹,但她脸上总是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介于礼貌和熟稔之间的微笑,翡翠绿的眸子清澈见底,却又深不见底,让他无法窥探其真实想法。

这种“正常”的相处,对斯内普而言,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折磨。每一次地窖门的开启,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每一次她若无其事的交谈,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加了一码重量。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煎烤的坩埚,内心的煎熬几乎要将他逼疯。

终于,在舞会前三天,当格温尼维尔再次像往常一样,准备结束谈话离开地窖时,斯内普忍无可忍了。

“莱斯特兰奇小姐。”他叫住她,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显得异常平板、冰冷。

格温尼维尔在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是的,西弗勒斯,还有什么吩咐吗?”

斯内普死死地盯着她,黑眸中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恳求的急切。他抿了抿薄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问话,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教授对学生的寻常关心,却失败得彻底:“…关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你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他刻意加重了“准备”两个字。

格温尼维尔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随即笑了笑,语气轻松:“一切都好,礼服已经改好了,流程也熟悉了。”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完全回避了“舞伴”这个核心问题。

斯内普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低吼出来:我问的不是这个!

但他不能。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表现得如此在意。他只能看着格温尼维尔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毫无破绽的微笑,然后转身,轻盈地离开了地窖,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他心烦意乱的香味。

焦急、自卑、怀疑,一切的负面情绪笼罩着斯内普,过去种种好似一场空梦,不理智催生冲动,恐惧催生自暴自弃,让所有说出口的话都成了一把利剑,捅在两人的心尖。

这种被无视、被搁置的感觉,对于习惯了掌控(至少是表面掌控)局势的斯内普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酷刑。他试图用加倍苛刻地对待学生来转移注意力,试图沉浸在复杂危险的魔药熬制中麻痹神经,但一切都是徒劳。他的脑海中反复盘旋着同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还不来?她到底选择了谁?

各种阴暗的猜测如同禁林里的毒藤蔓,疯狂滋长。他想起了眼神不时瞟向格温尼维尔的英俊男生;想起了德姆斯特朗队伍里那几个身材魁梧、看向格温尼维尔时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欣赏的队员;甚至…他想起了霍格沃茨内部,那些胆大包天、偶尔敢用倾慕眼神偷看她的高年级男生…

他回想起她为他送来那些“恰到好处”的衣物和点心时的笑容,回想起她在地窖深夜“陪伴”时的静谧,回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仿佛带着依赖的亲近…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用来迷惑他、看他一步步沦陷的笑料?

(我早该知道…) 一股自暴自弃的绝望涌上心头,混合着被羞辱的狂怒。(像她那样精明、野心勃勃的斯莱特林,怎么会真正在意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我不过是她棋盘上一颗有点用处的棋子,是她满足控制欲和好奇心的玩具!)

这种想法让他浑身发冷,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他恨格温尼维尔的玩弄,更恨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可悲地上了钩,像个情窦初开的蠢货一样,对她产生了那些不该有的、软弱的期待和…依恋。

就在这种负面情绪累积到顶点,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傍晚,地窖的石门,终于被推开了。

格温尼维尔走了进来。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发梢和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脸颊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翡翠绿的眸子在昏暗的地窖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她手里拿着一个卷起来的羊皮纸卷,看起来像是刚从图书馆或者有求必应屋出来。

“晚上好,西弗勒斯。”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一丝刚从寒冷中进入室内的轻快,“我刚查到一些有趣的古代魔文线索…我想你应该…”喜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斯内普粗暴地打断了。

“出去。”

冰冷刺骨的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猛地掷向格温尼维尔。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蕴含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浅淡笑意瞬间凝固。她站在门口,有些诧异地看向斯内普。他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魔药柜前,黑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紧绷得如同石雕般的背影。

“西弗勒斯?”她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解,“你怎么了?是魔药出了什么问题吗?”她以为他是熬制某种高难度魔药时遇到了瓶颈,心情不佳。

“我让你出去!”斯内普猛地转过身,黑眸中翻涌着骇人的猩红,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更深的情绪而扭曲,显得异常狰狞。他死死地盯住格温尼维尔,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凌迟,“莱斯特兰奇小姐,我想我没有邀请你在这个时间打扰我!还是说,你已经闲到无事可做,需要来欣赏一下你可怜的、被戏耍的魔药教授是如何焦头烂额的吗?!”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恶意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攻击性。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翡翠绿的眸子骤然缩紧。

“戏耍?”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挺直了背脊,目光锐利地迎上斯内普几乎要喷出火的黑眸,“西弗勒斯,请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戏耍你了?!”

“说清楚?”斯内普发出一声尖锐的、充满讥讽的冷笑,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压几乎让地窖的温度骤降,“还需要我说得多清楚?!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趣是吗,莱斯特兰奇小姐?看着一个你根本不屑一顾的人,因为你施舍的一点微不足道的‘关怀’而像个傻瓜一样患得患失、摇摆不定,很能满足你那可悲的虚荣心和控制欲吗?!”

“玩弄感情?不屑一顾?西弗勒斯,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斯内普的情绪彻底失控了,长久以来的焦虑、猜忌、委屈和此刻被点燃的怒火,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他口不择言,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对方,以掩盖自己内心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难道不是吗?!”他低吼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被压抑许久的委屈而剧烈地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先是若无其事地、像闯入无人之境一样闯进别人的生活!用那些看似无微不至、实则不过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手段,一点点渗透,腐蚀,让人可悲地习惯你的存在!然后呢?!”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黑袍带起一阵阴冷的风,苍白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在你觉得无聊了,玩腻了,或者找到了更新鲜、更‘合适’的猎物之后,就可以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吝啬给予!告诉我,莱斯特兰奇小姐,你把我西弗勒斯·斯内普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让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用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的、连家养小精灵都不如的旧袍子吗?!”

他发出一声尖锐刺骨的冷笑,黑眸中燃烧着近乎毁灭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格温尼维尔瞬间失血的脸上:“你的那些精于算计、操控人心的手段,或许对霍格沃茨那些脑子里塞满芨芨草的巨怪有用,但别用在我身上!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哦,不对,”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恶毒,充满了自嘲和刻骨的讥讽,他抬起手,用一根苍白修长、却微微颤抖的手指,虚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可能…比一件旧袍子要‘重要’那么一点点,对不对?毕竟,我还有点利用价值。我是你宏大棋局上一枚还算重要的棋子,是吗?一枚可以随意利用、任意摆布,不必在意其损耗、更无需关心其心情如何的棋子!需要利用的时候,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好话,送点无关紧要的小恩小惠,就能让他像中了夺魂咒一样乖乖听话,为你冲锋陷阵,替你扫清障碍…对不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愤怒,将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和自卑血淋淋地剖开,化作最伤人的利刃,掷向那个他以为伤了他的人:“反正…他这种人,从小就缺爱,没人要,没人疼!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甜头,就会像一条在阴沟里饿疯了的流浪狗一样,不顾廉耻地、眼巴巴地凑上来!摇尾乞怜!根本不需要我们尊贵、精明、算无遗策的斯莱特林首席…多费半点心思!对吧?!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

最后的名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彻底毁灭什么的绝望。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回荡。

格温尼维尔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威力巨大的石化咒击中。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得像地窖墙壁上冰冷的石头。

“我…”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试图为自己辩解,然而,她微弱的声音才刚刚溢出唇瓣,就被斯内普更加汹涌、更加刻薄的怒火无情地打断了。

“看到他——”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玻璃刮过石板,他死死地盯着她,黑眸中翻涌着痛苦与愤怒交织的漩涡,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看到那个可怜的、愚蠢的、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你随手施舍的所谓‘礼物’,就高兴得耳尖泛红、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一样的家伙…你这段时间以来,一定在心里感到无比的骄傲和得意吧,莱斯特兰奇小姐?!”

他向前逼近一步,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格温尼维尔的心脏:“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背后无数次地嘲笑过他?!嘲笑他的愚蠢!嘲笑他的天真!嘲笑他那可悲的、轻易就被看穿的、极度缺爱的本质?!是不是觉得,将他这样一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他因为你的一点小恩小惠而患得患失、摇摆不定,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某种被背叛的痛楚而剧烈地颤抖着,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那哽咽瞬间被更猛烈的怒火所吞噬:“过去这几年…真是…真是为难你了啊!在我们亲爱的、演技精湛的斯莱特林首席面前,伪装得那么辛苦!一定很累吧?!既要维持你那高高在上的、施舍者的姿态,又要耐着性子应付一个你根本不屑一顾的、阴郁又无趣的老男人!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盼着找到一个更好的、更光鲜的‘替代品’,然后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踢开?!就像踢开一块碍眼的绊脚石!”

最后几句话,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沾满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格温尼维尔最后的心理防线。

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在极度愤怒和极度悲伤交织下,生理性的、滚烫的泪水,顺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用最恶毒的语言将她一片真心践踏得粉碎的男人。

原来…她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在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冷血、虚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怪物。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挑选的衣物,是为了让他摆脱那身仿佛裹尸布般的陈旧黑袍;那些“顺手”送来的点心和茶叶,是因为注意到他常常因熬制魔药而废寝忘食;那些深夜的陪伴和看似无意义的闲聊,是为了驱散地窖那令人窒息的孤寂;甚至…她将自己也卷入这三强争霸赛的漩涡,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他、协助他完成邓布利多的任务,应对伏地魔归来的危机!

在他眼里,这一切…竟然全是算计?!全是玩弄?!

“西弗勒斯·斯内普…”

“…你真是…无可救药。”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得像冰凌碎裂,“我从未想过,在你那颗被阴谋和猜忌填满的脑子里,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竟然是如此不堪的一个形象。”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明明身高不及他,此刻散发出的气势却仿佛在俯视他:“你说我算计?没错,我承认,我精于算计。我算计如何在这该死的战争中活下去,算计如何保护我在意的人,算计如何让霍格沃茨在这场风波中损失最小!但我格温尼维尔,还不屑于、也不需要靠玩弄你那点可悲的‘感情’来获取什么成就感或控制欲!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失望至极的冰冷。

“至于你说我施舍?把你当流浪狗?”格温尼维尔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如果我真的只是把你当作一枚棋子,一条流浪狗,我何必一次次踏入你这阴冷的地窖?何必在乎你的安危?何必…何必因为你那些该死的自我毁灭倾向而担惊受怕?!西弗勒斯,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花费如此多的心神去‘施舍’和‘玩弄’?!”

她的话如同连环的爆炸咒,轰击在斯内普的心上,让他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你说我找到了‘更新鲜’、‘更合适’的目标?”格温尼维尔步步紧逼,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冻结,“在你眼里,我格温尼维尔就是一个如此肤浅、如此饥不择食的人?需要靠着在舞会上找一个舞伴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是说,你卑微的自尊心,已经脆弱到需要靠我是否邀请你跳舞,来确认你自己的存在意义了?!”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斯内普所有的伪装,将他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自卑和恐慌,血淋淋地剖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很好…”格温尼维尔看着他瞬间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连站立都显得困难的空洞模样,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抽痛。但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体面和骄傲。她深吸一口气,指向刚才被她放在桌上的羊皮纸卷,动作僵硬得像是在移动一块千斤巨石。

“那份资料…是关于人鱼文字和黑湖魔法契约的推测,或许…对你有用。你看,或者不看,随你。”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呐喊都更让斯内普感到刺骨的绝望。

“至于其他的…”她抬手,用指尖极其快速地擦过眼角,将那不争气的泪珠抹去,然后最后一次看向他,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愤怒,有受伤,有深深的失望,“…等你那颗被嫉妒和猜疑塞满的脑子,彻底清醒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如同最终的宣判,“我们…再说话。”

说完,她决然转身,银黑色的发丝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不再有丝毫留恋,径直朝着地窖门口走去。

斯内普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石化咒击中。

她走了。 不是负气跑开,而是用一种冰冷的、宣布断绝关系的姿态,离开了。

“等你脑子清醒”… 她甚至剥夺了他继续发怒、继续质问的资格,将他所有的失控都归结为“不清醒”,彻底否定了刚才那场爆发里任何一丝可能真实的情感。

地窖的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在他空洞胸腔里回响的咔哒声。

整个世界骤然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他那无处安置、丑陋而滚烫的、名为忮忌、自卑的心。

时间在地窖里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飞速流逝。斯内普维持着那个颓然的姿势,良久未动。壁炉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石墙上,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沉默的罪人。

悔恨与恐慌并非短暂的风暴,而是化作了持续不断的、冰冷的酸雨,细细密密地腐蚀着他内里的一切。他试图构筑大脑封闭术的壁垒,却发现那坚不可摧的防御在她的话语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不仅仅是一句话,那是一道将他彻底驱逐出她世界的禁令。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第一缕微光,微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能失去她。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要碾碎多少自尊。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有些踉跄。黑袍卷起一阵冷风。他走到墙边一个不起眼的储藏柜前,魔杖轻点,解开层层叠叠的防护咒语。柜门打开,里面不是珍贵的魔药材料,而是一些被小心收藏的、与他阴郁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瓶闪烁着柔和金光的福灵剂,那是他耗费数月心血,原本打算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她的,希望它能在三强争霸赛中护她周全;一张被施了魔法、永远不会枯萎的槲寄生小枝,是去年圣诞她玩笑般放在他办公桌上的“装饰”;还有几卷她早期写的、略显稚嫩却充满灵气的魔药论文,上面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却也在不经意间,留下了几个她的指纹……

每一样东西,都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诉说着他们之间那些曾被他自己刻意忽略、压抑、却早已如同藤蔓般悄然深入骨髓的联系与…在意。

他看着这些东西,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最终,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几乎是虔诚地,拿起了那瓶福灵剂。冰凉的玻璃瓶身在他掌心却仿佛滚烫。

他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也许只有最极致的坦诚,才能打破这由他亲手铸就的冰墙。哪怕那坦诚会让他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承受她所有的审视、惊讶,或许还有……厌恶。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然后决然转身,大步走向地窖门口。他的步伐不再像之前巡逻时那般充满压迫感,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坚定。

他穿过城堡昏暗的走廊,对沿途肖像画的问候和学生们惊恐的避让毫无反应,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一个目标上——找到她。

他知道这个时间她通常会在哪里。图书馆的禁书区附近,或者北塔楼那间废弃的算术占卜教室——那是她常去的几个安静角落。

他在北塔楼旋转楼梯的阴影里,捕捉到了那一抹熟悉的、如同月光下冷泉般的银黑色身影。她正抱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准备上楼,侧脸在塔楼狭窄窗口透进的稀薄天光下,显得格外疏离和…疲惫。

“格温尼维尔。”

他的声音响起,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沙哑低沉得多,在空旷的、只有风声呼啸的塔楼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她脚步一顿,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转过身。翡翠绿的眼眸看向他,里面只有清晰的、冰冷的审视。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他的又一次“不清醒”的发作。

斯内普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再次攥紧。他上前几步,在距离她几级台阶的下方停住,维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他抬起手,将那瓶闪烁着诱人而温暖金光的福灵剂递向她。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笨拙,却透着一股不容错辨的、近乎献祭般的郑重。

“我…”他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带着血淋淋的艰难,“我来…道歉。”

他继续艰难地说道,目光垂落,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那瓶仿佛凝聚了他所有希望与绝望的魔药,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为我今天…以及一直以来…所有愚蠢、恶劣、不可饶恕的…言行。”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抬眼看她,黑色的眼眸中不再有风暴,只剩下一片被彻底摧毁后的、赤裸裸的痛苦与一种近乎卑微的、孤注一掷的恳求。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教授的建议。”他的声音低得几乎成了耳语,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塔楼里,“这是一个…男人的请求。请求你…不要放弃你的教授。”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几乎无法顺畅地说出最后几个字,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不要放弃我。”

塔楼顶端的风穿过石窗的缝隙,带来寒冷而尖锐的呼啸,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的沉默。那瓶珍贵的、足以让任何巫师疯狂的福灵剂,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金色的液体流转着微弱而温暖的光晕,仿佛是他捧出的、一颗仍在忐忑跳动、却已赤裸裸暴露在外、脆弱不堪的心脏。

格温尼维尔没有去看那瓶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魔药。她的目光始终锁在他脸上,看着他眼中那片被彻底摧毁的废墟,看着那里面赤裸的痛苦和卑微到尘埃里的恳求。

她向前一步,走下两级台阶,彻底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上细微的颤动,能感受到她呼吸间微弱的、带着冷香的气息。

“告诉我,西弗勒斯,”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清晰地拂过他紧绷的神经,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敲打在他最毫无防备的地方,“为什么?”

她又逼近了半分,目光如炬,不容许他有丝毫闪躲或退缩。

“为什么追过来道歉?为什么刚才那么失控地生气?为什么要用最刺耳的话语中伤我?”

她的质问轻柔却有力,不再是之前冰冷的控诉,而是带着一种迫使他直面真相的、不容退缩的力量。她抬起手,指尖并未触碰他,却悬停在他紧握着福灵剂的手上方,仿佛引导着他去感受自己那无法平息的颤抖。

“告诉我真正的理由。”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却带着致命的穿透力。

翡翠绿的眼眸深深望进他漆黑的眼底,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清晰无误地瓦解他最后的防线。

“告诉我,那个让你嫉妒得发狂,让你痛苦得失去所有理智,让你甚至不惜毁掉我们之间一切的人——”

她停顿了一下,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

“——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斯内普猛地窒息,像是被人迎面重击。他握着福灵剂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出苍白的颜色,瓶身冰凉的触感也无法熄灭脸颊陡然升起的、滚烫的血液。他本能地想要否认,想要退缩,想要重新披上那件冰冷阴郁的外袍——

但对上她那双翡翠般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以及那眼眸中不容他再有任何逃避的坚定,所有试图构筑的防线都在瞬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他输了。一败涂地。

“…是。”

这个音节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耗尽了了他全部的力气。承认的话语一旦出口,随之而来的不再是羞耻,而是一种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恐慌与……孤注一掷的解脱。

他避开她的目光,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声音低沉而破碎,不再是平日那种丝滑的讽刺,而是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 原始的痛楚。

“是我…嫉妒…嫉妒每一个可能靠近你的人…害怕…害怕你会觉得他们更好…更年轻…更…正常…”他艰难地吐出这些字眼,每一个词都像在凌迟他自己,“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留住你…只能用最愚蠢的方式…推开你…伤害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证明你对我…是特别的…哪怕…哪怕是恨…”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如同最幽深夜空的黑眸中,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焚毁的、名为嫉妒的毒火和深不见底的痛苦。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闪现、灼烧。

“我想象着…你会对别人露出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容,允许别人轻易地触碰你…在槲寄生下…” 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那个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让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喘息,猛地别开了头,下颌线绷紧如岩石。

“而我…” 他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低得几乎融入了塔楼呼啸的风声中,充满了无尽的、令人心碎的自我厌恶与卑微,“…而我只能像个幽灵一样…站在阴影里…看着。以那个…可笑又可悲的‘教授’的身份。”

他猛地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孤注一掷地燃烧起来。

“我不满足…格温尼维尔。”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将这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话语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染着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与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炽热渴望,“我不满足于只站在你身后,做一个沉默的守护者!我不满足于仅仅拥有一个虚无的、被距离隔开的名分!我不满足于…只能以长辈或导师那种该死的、克制守礼的身份注视着你,触碰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更不满足…我们本可以…我们明明已经…可以再进一步的关系,却因为我…那些愚蠢、懦弱、幼稚得像巨怪一样的行为…而停滞在这里,甚至…濒临毁灭。”

他终于再次抬起眼,目光里是彻底投降后的、毫无保留的、赤裸裸的绝望,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微弱却顽固地闪烁着的希冀。

他像一个在悬崖边交出了所有武器、卸下了所有盔甲的战士,等待着最终的审判——是坠落,还是被拯救。

“所以,是的。格温尼维尔。”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斩钉截铁的清晰,“那个让你困扰的、该死的、该被扔进地狱烈火里焚烧的嫉妒的源头…那个让你感到被冒犯、被伤害的混蛋…就是我。西弗勒斯·斯内普。”

塔楼顶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声,以及两人之间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滚烫的、一触即发的张力。他手中那瓶福灵剂的金色光芒,似乎也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摇曳,映照着他苍白脸上那复杂到了极点的表情。

格温尼维尔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在消化他每一个字的专注。翡翠绿的眸子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痛苦、却异常真实的模样。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迈了最后一小步。这一步,彻底消除了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清冷的香气,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微弱的暖意拂过他的下颌。

她没有去接那瓶珍贵的福灵剂。

而是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了他紧握着瓶身、因为过度用力而冰冷僵硬的手指。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斯内普所有的感官防御,让他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瓶子。

然后,他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像最精准的魔法,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他毫无防备的心上: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平静的、却带着千斤重量的确认,“你刚才说的…那些‘不满足’…是关于谁?关于‘你的学生’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还是关于…我?”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所有伪装,直指核心。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平静无波却深邃如渊的眼眸,里面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惊慌、他的无措,以及…那无法掩饰的、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所有的退路,都被这一句话,彻底封死。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勇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不堪、却无比清晰的单音:

“…你。”

只是你。

这个音节从斯内普的喉咙深处挤出来,破碎不堪,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里。没有前缀,没有修饰,只有一个最纯粹、最赤裸的指代。不是“莱斯特兰奇小姐”,不是“我的学生”,仅仅是——“你”。

格温尼维尔翡翠绿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过,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的指尖依旧轻轻搭在他冰冷僵硬的手指上,没有移开,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极其轻微、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接触。

塔楼的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只剩下两人之间急促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擂动。

斯内普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他不敢睁开,不敢去看她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惊讶?是厌恶?还是…怜悯?他像一个交出了所有筹码、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下的赌徒,等待着最终的宣判。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他从未如此赤裸地暴露在任何人面前,这种感觉比钻心剜骨更令人恐惧。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感觉到搭在他手指上的那点微凉,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抽离。

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却又异常坚定的力度,将她的手指,更紧地贴合在了他的手指上。然后,她用了些力,不是推开,而是…引导着他那死死攥着福灵剂瓶身、几乎要将其捏碎的手,缓缓地、不容拒绝地…放低。

斯内普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睁开眼,撞进她近在咫尺的眸光里。

那里没有预想中的任何负面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复杂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了然,以及一种…他不敢去深究的…温柔?

“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轻,却像最柔韧的丝线,牢牢缠绕住他狂跳的心脏,“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种要求他必须完全清醒、必须对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负责的郑重。

斯内普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避开她那过于锐利、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但她的眼神像是有魔力一般,牢牢锁住了他。他被迫迎上她的视线,在那双翡翠绿的深潭中,他看到了自己苍白、慌乱、如同困兽般的倒影。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害怕这只是一个更残忍的玩笑,害怕在他再次坦白后,会迎来更彻底的毁灭。

但格温尼维尔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那不容退缩的目光,形成了一种奇异的支撑。

终于,他像是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气力,黑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的坦诚,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嘶哑,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复:

“…我嫉妒…我害怕…我不满足…都是因为…你。格温尼维尔。”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握着福灵剂的手都微微松了些,只是靠着她的手指支撑着才没有垂下。他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闭上了眼,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然后,他感觉到…她的手指,完全覆上了他的手背。

不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整个掌心,温暖而坚定地,包裹住了他冰冷颤抖的手。

这个动作,让斯内普浑身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格温尼维尔微微前倾了身体,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翡翠绿的眸子深邃得像夏夜的星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惊愕失措的脸。

“很好。”她轻声说,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却真实存在的弧度,“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西弗勒斯·斯内普。也记住你此刻的感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苍白的脸和紧抿的薄唇,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警告和承诺的意味:

“嫉妒、害怕、不满足…这些情绪很丑陋,但它们是真实的。而真实…比任何虚伪的平静都更有价值。”她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但是,西弗勒斯,如果你再敢用今天这种方式——用伤害我来证明你的‘特别’——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后悔’。”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没有提高音量,但其中蕴含的冷意和决绝,让斯内普毫不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他毫不怀疑,如果再有下一次,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彻底驱逐出她的世界。

说完,她松开了覆在他手背上的手,那点微凉的触感骤然消失,留下一种空落落的寒意。在他依旧怔忡、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目光中,格温尼维尔不紧不慢地从她墨绿色长袍的内衬里,抽出了一张折叠得异常整齐、边缘锋利的羊皮纸。她的动作庄重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肃穆感。

斯内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地黏在了那张羊皮纸上。当它被展开时,上面是用他无比熟悉的、优美清晰却力透纸背的笔迹,以一种极其正式、甚至可以说是隆重的格式,书写下的邀请函。每一个单词都仿佛被精心雕琢过,承载着远超字面意义的重量。

她轻轻晃了晃那张看似轻飘飘、此刻却重逾千斤、仿佛能决定他未来全部命运的羊皮纸,抬眼,径直望进他震惊得几乎失去焦距、只剩下茫然空洞的黑色眼眸深处。她的声音清晰、缓慢,如同最精准的咒语,一字一句,不容错辨地敲击在他脆弱的耳膜和心弦上:

“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在此,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郑重询问:你,是否愿意应允,成为我,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在即将到来的圣诞舞会上的舞伴,以及…”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翡翠绿的眸子中闪烁着璀璨如星辰的光芒,混合着狡黠、笃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期待,

“…携手共度此生的另一半?”

塔楼呼啸的风声、城堡远处隐约传来的节日喧嚣、甚至他自己胸膛里那震耳欲聋、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

世界万物仿佛被施了最高级的静音咒,所有的光线、声音、感知都急速坍缩、凝聚,最终聚焦在她那双盛满了璀璨笑意与不容置疑期待的绿眼睛里,凝聚在那张轻飘飘却仿佛能压垮他所有理智和防线的羊皮纸上。

他等了仿佛一个世纪,才听到自己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颤抖的声音,破碎地、几乎不成调地响起:

“…你…”他试图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所有的词汇都显得如此贫乏无力,“…这…这是…认真的?” 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幸福会以如此直接、如此猛烈的方式,砸在他的头上。

“从未如此认真过。”她的笑容愈发灿烂夺目,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笃定,仿佛在宣告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有的疑虑、恐慌、自我厌恶、卑怯…在那灿烂得几乎灼伤他眼睛的笑容和斩钉截铁的回答中,如同遇到正午最炽热阳光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蒸腾为虚无。一股汹涌的、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滚烫的暖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冲垮了他内心所有摇摇欲坠的堤防,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微微战栗起来。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得几乎带起残影——却不是去接那张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幸福的羊皮纸,而是近乎颤抖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捧住了她的脸。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捧着她的脸,仿佛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绝世珍宝。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风暴——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受宠若惊的敬畏,是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沉淀了太久太久的爱意。

“Yes.”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磅礴的力量,仿佛在进行一项以生命和灵魂为誓的、最庄重的承诺。“I do. 格温尼维尔…我愿意。” 你的舞伴,你的另一半,你的…一切。此生不渝。

下一秒,他俯下身,以一种近乎虔诚又带着压抑太久终得宣泄的、失控的急切,吻上了她的唇。所有未尽的言语、所有错过的时光、所有澎湃汹涌的情感,都融化在了这个迟到已久、却终于到来的、带着泪水的咸涩和极致甜蜜的吻里。

那张写着正式邀请、承载着一个崭新开始的羊皮纸,从她松开的手指间轻轻滑落,飘落在塔楼冰冷粗糙的石地上,无人理会。

此刻,他握住了他真正的、唯一的、触手可及的幸运。

从此,幸福不再遥不可及,而是烙印于唇齿,铭刻于心,与呼吸同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吻方毕,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格温尼维尔翡翠绿的眸子蒙着一层水光,脸上带着动人的红晕,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纤细而有力的手指坚定地滑入他的指缝,与他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的手十指紧密相扣。她仰起脸,笑着望向他,那笑容里带着满足、狡黠和浓浓的爱意。

“西弗勒斯,”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亲吻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还记得吗?一年级最后的那个暑假,我和哈利、赫敏他们,在帕金森庄园暂住时…给你煮的那顿饺子?”

斯内普的思绪瞬间被这突兀的问题拉回了那个遥远而模糊的夏日夜晚。记忆的尘埃被拂去,露出了清晰的画面——家养小精灵战战兢兢送来的、与帕金森家奢华晚宴格格不入的、略显笨拙却热气腾腾的中式饺子。

“那个…寂静无声的饺子?”他低沉地回应,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带着怀念的弧度。那是他漫长而灰暗的人生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带着奇异暖意的片段之一。

格温尼维尔用力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无比温柔而专注,仿佛要透过漫长的时光长廊,凝视回当时那个躲在厨房角落、既怯懦又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包着饺子的小小的自己。“嗯。你当时…后来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问我,在把饺子递给你的时候,我…嘴里念叨了句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着揭开一个珍藏多年秘密的勇气,然后更紧地握住他宽大微凉的手,清晰而缓慢地,如同吟诵一句古老的魔咒,轻声说道:

“现在,我告诉你,西弗勒斯。其实我当时说的是…‘Je taime, Severus’。”

她凝视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温柔地揭开了埋藏心底多年的、最初的爱语:

“在法语里…那句话的意思是…‘我爱你,西弗勒斯’。”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瞬间击穿了西弗勒斯·斯内普所有的防备,精准地、狠狠地撞入他灵魂最深处那个从未有人触及的、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从许多年前,那个还不完全懂得爱究竟是什么的小女孩…在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时候…就已经…爱着你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塔楼的风声远去,世界的喧嚣消失,一切感官都向内坍缩。只剩下她的话语,像带着回音的古老钟声,在他耳边、在他空旷的心谷里反复震荡、回响,掀起惊涛骇浪,将他彻底淹没。

原来…原来那份他以为永远遥不可及、只敢在最深沉的黑暗中小心翼翼珍藏仰望的光…在那么早之前,在一切都还未开始、前路一片迷雾的时候,就曾经如此笨拙、如此真诚地、试图用她稚嫩的方式,微弱地、却坚定地…照耀到他冰冷孤寂的世界里。

原来…他并非一直身处永恒的、绝望的严冬。早有一粒名为“爱”的种子,在多年前那个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的夜晚,就被一只小手,带着懵懂的勇气和全部的真诚,轻轻埋在了他荒芜的心土深处。只是他从未察觉,任由它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沉默地、顽强地生长了如此之久,直至今日,破土而出,长成了参天大树。

巨大的震撼和排山倒海般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柔情瞬间席卷了他。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最温暖的东西堵住。他只是猛地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纤细的骨骼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里,仿佛唯有通过这种近乎疼痛的贴近,才能确认眼前这巨大到不真实的幸福,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残忍的幻梦。

他把脸深深埋进她带着冷冽清香的银黑色发丝间,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濡湿了她肩头的衣料。

格温尼维尔感受着他前所未有的、激烈得近乎失控的情感波动,心中充满了酸涩的甜蜜和无尽的怜惜。她温柔地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一下一下,轻轻地拍抚着他微微颤抖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归家的孩子。

过了许久,久到塔楼外的天色都开始泛出墨蓝,他才用一种极度压抑后仍带着明显颤音的、沙哑得不成样子的语调,在她耳边低语,如同立下此生最郑重、以灵魂起誓的契约:

“而我…从此刻起,直至生命终结…我的爱…将倾尽所有…弥补所有…我们错过的时光。”

多年前那颗寂静的、包裹着稚嫩却无比真挚爱意的饺子,在经历了漫长的、近乎绝望的等待后,终于…得到了最滚烫、最坚定、跨越了生死与黑暗的回应。

格温尼维尔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回到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唇上仿佛还残留着地窖门口那个短暂却足以让她心跳失序的告别吻——她刚刚好好地行使了一下“女朋友”的全新权利,亲吻了她那位刚刚上任、似乎还有些僵硬的男朋友。

而地窖厚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门内,斯内普如同被石化咒击中般僵立在原地。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门,仿佛那是支撑他不至于瘫软在地的唯一依靠。黑袍之下,胸腔里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控的力度疯狂撞击着肋骨,震耳欲聋的跳动声在寂静的地窖里回荡,几乎掩盖了壁炉火苗微弱的噼啪声。

(她吻了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过于强烈的闪电,反复劈开他混乱的思绪,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空白和…滚烫的战栗。

(格温尼维尔…吻了我…)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唇上那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的、柔软而微凉的触感,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神经。还有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雪松与古老羊皮卷气息的淡淡冷香,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霸道地驱散了地窖里惯有的魔药苦味。

(她是我的了…)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不…我是她的了。)

“……梅林……”一声近乎叹息的、破碎的气音从他喉间逸出。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海啸般汹涌而来的陌生狂潮。

那不是喜悦,不完全是,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澎湃的东西——是难以置信的震撼,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庆幸,是多年压抑的情感终于寻到出口的酸涩释放,是……一种近乎恐惧的、沉甸甸的幸福。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她仰起脸时眼中狡黠而明亮的光彩,她靠近时身上那股清冷的、独一无二的香气,她贴上他嘴唇时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触感……以及,她退开后,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唇角勾起的那抹带着得意和满足的、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般的笑容。

“晚安,我的……教授。”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故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然后才转身,步伐轻快地消失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我的…”斯内普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字,苍白的脸颊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滚烫的热意,迅速蔓延至耳根。这两个字像是最强大的欢欣剂,注入他冰冷的血管,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暖流。

他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脊依旧紧贴着石门,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离去时残留的一丝气息。他将脸深深埋入屈起的膝盖中,宽大的黑袍像蝙蝠的翅膀般将他笼罩在一片黑暗里。

斯内普正像一个刚刚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礼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少年,肩膀微微耸动,因为那过于汹涌、几乎要撑破他胸膛的情绪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抬起头,黑眸中翻涌的情绪尚未完全平息,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坚定光芒。他站起身,步伐有些飘忽,仿佛踩在云端。

他又想起她最后那个问题,关于那个“寂静无声的饺子”,关于那句埋藏多年的“Je taime”。原来,在他自以为身处无边黑暗的那些年月里,早已有一束微光,曾那样悄然地、笨拙地试图照亮他。只是他太过迟钝,太过封闭,竟然错过了那么久。

斯内普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真实的弧度,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他整张冷硬的、刻薄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依稀可见少年时代的一丝影子。

但仅仅几秒钟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有失体统”的表情,猛地收敛了笑容,脸上迅速恢复了惯有的紧绷和阴沉,甚至比平时还要冷硬几分,仿佛欲盖弥彰。只是那迅速泛红、并且一直红到了脖根的肤色,彻底出卖了他。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他的魔药工作台,仿佛那里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重大难题。他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来消化这过于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陌生情感。

他拿起一根搅拌棒,无意识地在空无一物的坩埚里搅动着,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圣诞舞会…礼服…) 他混乱地想,(或许…那件黑色的…不算太糟?或者…应该让家养小精灵再熨烫一下?)

(她说不准穿黑袍…)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礼服,眉头紧紧皱起。

一种甜蜜的、慌乱的、充满期待的焦灼感,取代了之前所有的阴郁和绝望。

斯内普,此刻正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地窖里心乱如麻,坐立不安。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格温尼维尔吻了他。

并且,她将成为他的舞伴。他的…另一半。

这个认知,让这个寒冷的冬夜,变得前所未有的…滚烫而明亮起来。地窖的阴影里,似乎也悄然生长出了…名为希望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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