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刚踏进光门,空气突然变重。六枚骨戒开始发烫,左眼的纹路跳了一下,像被针扎了。他没动,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雾气翻滚。
脚下的冰面裂开了,声音很轻,却像是从骨头里传出来的。裂缝里冒出黑影,扭来扭去,又缩回去。枯河村的祠堂慢慢出现,墙上照着红光,那是月蚀夜的颜色。
柳菁跪在地上,背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黑气从里面冒出来。她转过头,看着陈默,嘴唇动了动:“你为什么不救我?”
陈默的手一下子握紧,指甲掐进掌心。血顺着手指流下来,滴在冰上,发出“啪”的一声。他身体往前倾,像是要冲过去。
阿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很大。她声音平静:“这是假的。”
苏弦坐在阵外,手指搭在断掉的琴弦上。他没有弹,只是用灵觉扫了一圈,确认这不是真的。
陈默呼吸一停,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的柳菁已经晃动起来,变得模糊,像水波一样。他知道是假的。可胸口还是闷,像压了块石头。
他低头看手,血还在流。他没擦,慢慢松开拳头。血一滴一滴落下去。
“我知道。”他说。
冰姬站在高处的寒台上,白衣服被风吹起,像雕像一样不动。她看着陈默,说:“过不了情劫,拿不到骨戒。”
声音不大,但像刀子一样刺进耳朵。
陈默没理她。他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冷风灌进肺里,有点疼,但也让他清醒。他运转《玄骨炼天诀》,疼痛顺着经脉走,压住了心里的情绪。
骨戒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和心跳同步了。焚天骨狱还在体内,没失控,但能感觉到它轻轻震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过。
“我不是来赎罪的。”他低声说,“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阿渔还抓着他的手,没放开。她靠近一步,龙血的气息从背后传来。这次不温和,带着推力,像在提醒他不能停下。
苏弦拨了一下琴弦,只有一个音,短促清亮。那声音穿过雾气,让陈默神经一紧。
雾墙合上了,四周更暗。寒气变强,吹在脸上像沙子刮过。
陈默明白,这才刚开始。
柳菁的身影没了,但那种感觉还在。他记得那天背着她走山路,血湿透了衣服,她一直没说话,快死的时候才睁眼看他说:“你要活着。”
他活下来了。她死了。
现在有人用这些记忆来试他,想看他崩溃。
他不会。
他抬脚往前走,踩在碎冰上。脚下震动,好像下面有东西在动。
冰姬站在寒台上看他。她以为他会倒下,至少会犹豫很久。但他没有。他破了第一层幻象,比预想快得多。
她袖子一挥,阵里的寒气又加重。
雾气再翻滚,新的画面出来了。
这次是海底岩洞,水在晃,光线很暗。阿渔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柄戟,血在水里散开。敖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颗发光的珠子——那是她的龙珠。
陈默脚步一顿。
阿渔立刻察觉,用力捏他手腕:“别信!是假的!”
苏弦也出手,手指快速划过琴弦,发出一声尖响。那声音刺进幻象,画面抖了一下。
陈默咬牙,没再往前冲。他知道是假的。可看到阿渔受伤的样子,心里还是难受。
他闭上眼,放慢呼吸。手上的痛提醒他:他还站着,他还活着。
“你救不了她。”幻象里的阿渔忽然开口,声音很小,“就像你救不了柳菁。”
陈默睁眼,盯着那画面。他没说话,抬手擦掉脸上的血。然后他往前走,直接穿过那个影子。
影子炸开,化成雾气消失。
焚天骨狱在他体内沉了一下,像终于落地。
阿渔松了口气,但手还是没松。她靠得更近,几乎挨着他肩膀。耳后的鳞片闪着微光,随时准备应对危险。
苏弦靠着冰面,脸色有点白。刚才那一声耗了不少力气,加上阵法压制,现在他只能靠断弦感应变化。
冰姬眼神变了。她没想到陈默能接连破掉两层幻象。以前能过第一关的人很少,更别说这么快就识破。
她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点寒光。
阵中温度骤降,冰层重新冻结。裂缝合上,地面变得光滑如镜。镜面下有影子游动,像被困住的灵魂。
陈默站住,低头看脚下。
镜子里出现第三个人影——苏弦倒在丹阁的地火室,手指断了,琴弦全是血。他还在弹琴,曲子断断续续,直到最后一口气都没停。
陈默喉咙一紧。
阿渔马上喊:“又是假的!看他的手!”
陈默仔细看。苏弦断指的位置不对,而且琴声太整齐,没有那种挣扎的感觉。
他松了口气,但心还是绷着。
他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每一幕都是他最不想记起的事,每一幕都在逼他回头。
可他不能。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六枚骨戒安静戴在手指上,温热稳定。它们是他一路拼杀换来的。
“你们都在。”他低声说。
阿渔听见了,没说话,把手从他手腕移到背后,轻轻按了一下。
苏弦靠着琴,喘了口气。他听到陈默的话,嘴角动了动,没笑,眼神却柔和了些。
冰姬站在高处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三人的关系比她想的更深。不是靠嘴说,也不是靠承诺,而是经历过生死才有的牵连。
她收手,寒光消失了。
阵中雾气缓缓流动,像在积攒力量。
下一波幻象还没来,气氛却不一样了。空气更沉,呼吸困难。焚天骨狱在他体内微微震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阿渔的银发被风吹起,遮住半边脸。她盯着前方,瞳孔缩小。
苏弦的手指滑到琴弦尽头,那里有一道旧裂痕。他用指尖点着,没弹,但在等。
陈默站着,不动。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开始。之前的只是试探,现在,阵法要动真格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剑匣上的铁链。链子很冷,但握在手里很踏实。
他不会倒在这里。
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死一次。
雾气深处,一个人影慢慢出现。穿青布衣裳,站在祠堂门口,背对着他。
陈默呼吸一下子停了。
那人慢慢转身,脸上没有伤,眼神清澈。
“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