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陈默一脚踏进去,身体立刻被往后拉。他左手死死抓着剑匣,右手上的骨戒发烫,热流顺着胳膊冲进胸口。身后的响声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爬上来。
苏弦踉跄了一下,紧紧抱着琴,嘴角还有没擦掉的血。她看着陈默,声音很小:“它动了……琴里那根断弦,快要跑出来了。”
阿渔靠在陈默右边,手抓住他的袖子:“下面的东西不是活的,但它知道我们在跑。骨戒连着它,我们走一步,它就清醒一点。”
冰心走在最后,抬手在两边冰墙上结出一层薄冰,挡住后面的风。她脸色很白,额头全是汗。“别停,”她喘着气说,“风眼不长,再撑一会儿就能出去。”
话刚说完,头顶一块冰突然炸开,黑色的液体滴下来。陈默一把推开苏弦,那滴黑血落在他肩膀上,衣服马上烧黑,皮肤也麻了。他咬着牙没叫疼,右手一紧,六枚骨戒一起震动,体内的火顺着背往上冲。
“我来断后。”他说。
他一转身,左眼一闪,骨头一样的纹路冒出来。灰白色的火焰从脚下烧起来,在队伍后面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墙。黑血撞上来,发出滋啦声,冒出难闻的烟。
“这火能挡一阵,”陈默说,“撑不了太久。”
阿渔盯着他:“你感觉到了吗?这不是攻击……是试探。它在看你还剩多少力气。”
陈默没说话。他确实感觉到了——每次地动,骨戒就跳一下,那种节奏不像要打他,倒像在确认什么。就像有人敲门,等里面的人回应。
冰心靠着冰墙喘气:“你们拿第六枚骨戒的时候,最后一道封印断了。这里关的不是邪尊本体,是他的一点念头。当年骨尊杀了他,没能彻底消灭他的意识,那一丝恨意钻进地底,靠着骨戒的力量活到现在。”
“一点念头?”苏弦扶着琴,声音有点抖,“就这么点东西,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不是普通的念头。”冰心抬手凝出一块冰,里面出现画面:千年前的北冥冰宫,大雪纷飞,八个人围着一团黑雾。中间那人一剑劈下,黑雾炸开,一道黑光射进地底,不见了。
“那是邪尊被杀时逃出来的最后一丝意识。”冰心说,“它没有身体,也没有修为,只有一股恨。它恨骨尊,也恨所有走骨尊这条路的人。你们每拿到一枚骨戒,它的力量就强一分。现在六枚都在陈默手上,封印松了,它当然醒了。”
苏弦低头看琴。那根断弦忽然自己翘起来,在空中抖个不停。
“它想找入口。”她说,“这琴是骨尊留下的,能连通天地之气。它想用琴声把九溟和虚空重新接上。”
陈默看着那根弦:“所以它不是想杀我们,是想借我们的东西复活?”
“还不止。”冰心摇头,“它真正怕的是你继续往前走。你过了情劫,拿到第六枚骨戒,说明你没被心魔控制。它最怕的就是这个——一个能扛住情劫,又能用焚天骨狱的人,才是唯一能杀死它的人。”
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人站不稳。陈默的火墙被撕开一条口子,黑血涌进来。他立刻抬手,火焰顺着铁链缠上剑匣,甩出去,把黑血全烧成灰。
“它知道我刚过情关。”陈默低声说,“它在等我放松,以为安全了再动手。”
阿渔点头:“所以刚才的塌方不是意外。它是故意等我们拿了骨戒才动手。它算准我们会松懈。”
苏弦突然闷哼一声,琴中断弦剧烈震动,差点飞出来。她伸手压住,手指刚碰到就被割破,血滴在琴上,自动流进裂缝,变成一个符文。
“它要用我的血启动这琴。”她咬牙说,“当年骨尊用琴劈开天,现在它想用琴缝合幽界。”
陈默眼神一冷:“那就不能让它得逞。”
他握紧骨戒,主动把体内的火往头上引。火焰不再乱窜,而是顺着经脉集中,冲进脑子里。他闭眼再睁,左眼的骨纹稳住了。
“我不躲了。”他说,“你想知道我还有多少力气,我就让你看清楚。”
他往前一步,火墙跟着推进。黑血撞上来,被火烧退。地又开始震,这次更厉害,骨戒烫得快拿不住。
但他没退。
他站在最后,面对风眼深处,火焰在他身后翻滚。那火不再是防守,更像是回应——每一次地震,他的火就跟着颤一下,节奏完全一样。
“你在干什么?”阿渔问。
“让它知道。”陈默说,“我不是它想的那种人。它以为我会怕,会逃,会因为拿到骨戒就得意。但它错了。”
苏弦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是故意激它?”
“不是激它。”陈默摇头,“是告诉它——我已经明白你是谁。”
话音刚落,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有什么撞在墙上。风眼尽头的白雾裂开一角,露出后面的黑暗。通道开始变形,冰壁裂开,黑色的线钻出来,像血管一样跳动。
冰心猛地抬手:“快走!它要强行出来了!”
四人加快脚步。陈默收起火墙,把火焰集中在三人背后保护他们。苏弦抱着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上。阿渔耳朵后面的鳞片闪着光,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它还在追。”她说,“但它不敢靠近你的火。”
“因为它不确定。”陈默说,“它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强。”
他们冲进一段窄路,头顶的冰不断掉下来。冰心在前面带路,手指划过冰壁留下蓝痕。苏弦突然停下,琴中断弦猛地一震,指着地面。
“等等!”她喊。
陈默回头:“怎么了?”
“它不是想追我们。”苏弦声音发紧,“它是想让我们带路——它不知道第七枚骨戒在哪,但它知道骨戒会认主。它跟着我们,是要找下一个封印的地方。”
空气一下子静了。
风声好像远了,只剩心跳声。
陈默低头看右手。六枚骨戒戴在手指上,温度已经降下来。但他知道,刚才的共鸣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它利用封印反噬,就是想逼我们暴露下一步。”他说,“它不怕我们拿骨戒……它怕的是我们看清它的真面目。”
阿渔抓紧他的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陈默抬头,看向风眼深处翻腾的白雾。他知道出口就在前面,再跑一段就能出去。他也知道,一旦出去,外面就会留下他们的痕迹。那个地底的东西,一定会顺着线索追来,直到找到下一枚骨戒。
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我们不能再走原来的路了。”他说。
苏弦点头:“得换方向。”
冰心喘着气:“可只有我知道第七枚骨戒在哪……要是现在改道,等于放弃原来计划。”
“那就换计划。”陈默说,“它想靠我们找骨戒,我们偏不让它如意。”
他慢慢握紧右手,骨戒又开始发烫。这次,热是从他自己身上来的。
暗金色的火从掌心燃起,贴着皮肤流动。他抬起手,火光照亮每个人的脸。
“从现在起,我们不逃了。”他说,“我们反过来,把它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