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原地,脚下的冰面没有裂开。他看着眼前的人影,那个人的样子慢慢变了。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如果真的是柳菁,不会逼他做选择。她会相信他一定会来救她。
这个人不是柳菁。
她的身体一点点变长,原来属于柳菁的脸开始消失。皮肤上出现淡蓝色的纹路,头发变成雪白,眼睛也变成了灰色,像冻了很久的冰潭。一股冷气从地面冒出来,不像是要杀人,但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弦的手还放在断掉的琴上,手指刚停下颤抖,现在又紧了起来。她没动,却感觉到琴里面有什么在震动。那不是敌人,也不是假象,而是她熟悉的感觉。
阿渔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她身上的龙鳞还在发烫,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她抬头看着那个身影,耳朵后面的鳞片轻轻抖了一下。
“你到底是谁?”陈默问,声音不大,但很稳。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她穿着银白色的盔甲,肩膀上有骨纹图案,腰间挂着一把冰做的刀,刀鞘上缠着断掉的锁链。她的脸看不出年纪,不年轻也不老,眉眼里全是疲惫和坚定。
她看着陈默,目光落在他左眼的骨纹上,然后慢慢移到他胸口正在发热的六枚骨戒。
“你能控制住这片空间,”她说,“说明你还没有被情劫毁掉。”
陈默没说话。他知道这不是试探,是在确认。
“你以为情劫是要你放弃谁?”她走了一步,脚踩在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其实它想看的是,你在动心的时候,还能不能守住自己的路。”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里有干掉的血迹,边缘有点发黑。他握了下拳头,再松开。
“我保护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弱点。”他说,“是因为我想护住他们,我才一直走到现在。”
这个名字还没说出口,但三个人心里都出现了——冰心。
她点点头。“很多人过不了情劫,不是不够强,是不敢承认自己在乎。他们怕感情会影响修行,就干脆切断所有联系。”
她抬起手,指向陈默眉间的骨纹。“可你刚才没有切。你选择了扛下来。哪怕痛苦,哪怕会被反噬,你也一直把她们放在心里。”
陈默忽然懂了什么。
“所以这个阵,并不是为了拦我?”
“是为了你准备的。”冰心说,“只有走过这条路的人,才能真正掌控心象领域。焚天骨狱来自执念,但如果执念失控,最后会烧死主人自己。”
她顿了顿,看了苏弦和阿渔一眼。
“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刚才这片空间快塌的时候,不只是他在撑,你们也在承受反噬。”
苏弦开口了:“因为我们和他连在一起。”
“对。”冰心点头,“你们的存在,就是他的力量来源。但他必须明白,这份力量不是负担,而是支撑。”
阿渔往前走了一小步,站到陈默身边。“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变成柳菁?为什么要让他选?”
冰心看着她,眼神没有躲闪。“因为那是他最痛的地方。如果连这一步都跨不过去,就算拿到骨戒也没用。真正的继承者,必须能在最疼的时候,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风停了。
四周变得很安静,连空气都不动了。冰面上有一点光,照在每个人脸上。
陈默抬起头,直视冰心的眼睛。“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说明我已经过了?”
“没有。”冰心摇头,“你只是稳住了领域。情劫,还没结束。”
“那接下来呢?”
冰心没回答。她抬起手,掌心出现一枚冰做的戒指,形状和骨戒一样,透明的,里面好像有一团不会灭的火。
“这是第五枚骨戒的印记。”她说,“它不会轻易给你。你要证明,你配得上它。”
陈默盯着那枚冰戒。“怎么证明?”
“说出你为什么而战。”冰心的声音低了些,“不是为了报仇,不是为了变强,也不是为了完成谁的愿望。告诉我,你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周围一片安静。
苏弦屏住呼吸。阿渔紧紧攥着手。
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的幻境都难。那些画面可以用意志扛过去,但这一个问题,必须从心里给出答案。
陈默闭上眼。
他想起枯河村下雨的晚上,柳菁塞给他一块冷馍;想起幽泉谷的地火室里,苏弦断了手指还在弹琴;想起东海渔村的海边,阿渔扑过来替他挡下那一戟,龙血溅到他脸上的那一刻。
他也想起自己一次次被打倒,骨头断了,满身是血,却还是咬牙爬起来继续走。
他睁开眼。
“我要走完这条路。”他说,“带着她们一起。我不求飞升,也不求无敌。我只希望每一个帮我活下来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冰心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把那枚冰戒捏碎了。冰屑飘散,在空中化成一道微弱的光,落向陈默胸口的六枚骨戒。
光碰到骨戒的一瞬间,六枚戒指同时震动,温度一下子升高。
陈默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里涌出,流遍全身。焚天骨狱的火焰没有扩散,反而收成细线,缠在他的骨头上,像重新炼过的铁链。
他的领域,真正稳住了。
苏弦感觉到断琴里的震动消失了。那根断掉的琴弦还是缺的,但她知道,已经不影响了。
阿渔体内的龙血也平静了。她抬头看陈默,发现他左眼的骨纹颜色更深了,不再跳动,而是牢牢刻在那里。
冰心后退一步,回到高台上。
她的盔甲发出微光,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沉。她不再是冷漠的宫主,也不是假扮的柳菁,而是以第五骨将的身份,站在阵中。
“你可以拿第六枚骨戒。”她说,“但它不在阵的深处。”
陈默皱眉。“在哪?”
“在你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