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里面很黑。
阿渔的手贴在胸口,龙珠跳得厉害,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站着不动,眼睛盯着那片黑暗。陈默站在她旁边,手里紧紧抓着剑匣的铁链,手指都发白了。刚才那声“快跑”还在耳边,不是幻觉——这里有问题。
苏弦抱着断掉的琴,琴身上的裂痕更深了。他想弹一下,手指刚碰到琴弦,琴就发出一声短响,又断了一根。他皱了眉,不再动了。
陈默往前走了一小步,脚还没落地,一股冷气从门里冲出来,扑到脸上。他猛地后退,心跳加快。这气息不像人,也不像野兽,像是从心里冒出来的寒意。
“不能进去。”阿渔小声说。
陈默没说话,回头看了眼身后。雾很浓,红光照下来,映出一个伞的影子。
“你还在这?”他问。
伞动了一下,忘情走出来。她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雾中,看不清表情。
“你们不该停在这里。”她说。
“那我们该怎么做?”苏弦问,声音有点哑。
忘情没回答。她抬起手,掌心出现一面镜子。镜子是灰白色的,像骨头做的,边上刻着残缺的符文,中间有一道裂痕,但还有微弱的光在里面流动。
“这是‘心鉴’。”她说,“不照脸,只照心。”
陈默看着镜子:“什么意思?”
“门里的东西,不是外面来的。”忘情看着他们三个,“是你心里的东西。你越想保护的人,越可能害死你。”
阿渔呼吸一紧:“你是说……危险是我们自己带来的?”
忘情点头:“情劫不是别人给的,是你放不下的人,最后成了你的死路。”
陈默低头看腰上的八枚骨戒。其中一枚正在发烫。他忽然想到什么:“这和我的领域有关?”
“心象领域来自执念。”忘情说,“你用保护别人的心当火,炼骨成狱。可如果有一天,你拼命想护的人,是因为你在,才死的呢?”
空气一下子变重了。
阿渔咬着嘴唇,没说话。苏弦低头看着断琴,手指轻轻碰了下断弦,血流出来,滴在琴身上,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忘情把镜子转向三人。
镜面突然亮了。
画面出现了——
一片废墟,地上都是焦土和碎骨。一个人跪在那里,背影很熟。不远处躺着另一个人,银色长发散在雪地上,耳后那片透明的鳞鳍微微颤动。更远处,一把缠满铁链的剑插在地上,没人去捡。
画面一闪就没了。
“那是……我们?”阿渔声音发抖。
“不是未来。”苏弦低声说,“是可能。”
陈默死死盯着镜子,左眼突然一阵刺痛。骨纹从眼角爬到脸颊。他没去碰,只是盯着刚才的画面。
“是因为我。”他说,“因为我护不住他们,所以领域会崩?”
忘情沉默了一会儿。
“你的心象领域太强,也太危险。”她说,“它靠你想保护的人活着。可如果你失去他们,或者他们因为你而死,领域就会反噬你。”
陈默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变了。他不再看镜子,而是看着忘情:“那你当年,是不是也经历过?”
忘情的手轻轻摸过镜边,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什么。
“我忘了名字。”她低声说,“但我记得疼。”
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镜子,转身要走。
“等等。”陈默叫住她,“你说情劫来了,那我们要怎么防?怎么破?”
忘情停下,没有回头。
“情劫不是让你放手。”她说,“是让你看清——你到底为什么而战。”
说完,她撑开伞,身影慢慢消失在雾里。
红光照在锅上,锅底的裂痕像一道旧伤。
平台上,只剩三个人。
陈默站着不动,左手还抓着剑匣的铁链。那枚发烫的骨戒还在烧,像在提醒他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那扇门。
门缝里的黑暗更浓了,像是能把人的神志吞掉。
苏弦坐下来,开始重新绑断掉的琴弦。他的手有点抖,血滴在琴身上,渗进裂缝。他闭着眼,一遍遍回想刚才的画面,想找哪里不对。
阿渔靠着墙,手还在胸口。龙珠跳得慢了些,但她的眼神很乱。她几次看向陈默,张了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他,声音很轻:“我不怕。”
陈默没看她,只是点了下头。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也知道,镜子里的画面不是假的。那种废墟,那种死寂,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他太熟了。以前在村子里,月蚀夜过后就是那样。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想护的人,可这份执着,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他摸了摸眉骨上的疤。
这一路,他断过肋骨,废过手臂,一次次不顾生死地冲在前面。每一次,都是因为有人要伤害他在乎的人。柳菁的事,阿渔的事,哪一次不是这样?
可如果有一天,正因为他拼命去护,反而害了他们呢?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不能退。
门外的黑暗,还在等。
苏弦忽然睁眼:“那面镜子……裂痕的位置,和我们骨戒上的纹路一样。”
陈默转头看他。
“这不是巧合。”苏弦声音低,“心鉴是骨尊留下的,它现在出现,是因为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阿渔抬头:“你是说……情劫早就注定?”
“不是注定。”陈默说,“是必然。只要我还想护着你们,这条路就躲不开。”
他看向那扇门。
门上的“心”字在红光下格外清楚。
他抬起手,准备推门。
阿渔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他停下来。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苏弦也站起来,把断琴抱在怀里。
三人站在门前,谁都没再动。
门缝里,一丝冷风缓缓吹出。
陈默的手还搭在门上,指尖能感觉到木头的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