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朝堂因萧战在东南的霹雳手段而暗流汹涌、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向京城之际,一支风尘仆仆却满载物资的车队,在一队精锐沙棘堡骑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台州大营。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沉重声响,仿佛敲打着胜利的鼓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战正叼着草根,跟李铁头、周仓等人蹲在巨大的沙盘前,对着那个标着“幽灵岛”的模型抓耳挠腮。沙盘上代表敌方防御工事的小旗密密麻麻,萧战正指着几处险要嘟囔:“他娘的,这‘鬼王丸’倒是会挑地方,这岛跟他妈刺猬似的,老子这船还不够坚,炮还不够狠啊……”
话音未落,一个亲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国公爷!营外!营外来了好大队车马!打着咱们沙棘堡和龙渊阁的旗号!领头的……领头的说是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萧战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像是被点了火的炮仗,“噌”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的愁容瞬间被狂喜取代,嘴里的草根都掉了,“我靠!是老子的宝贝大丫?!文瑾来了?!真的假的?!”
他也顾不上什么沙盘和倭寇了,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帅帐,李铁头、周仓等人也又惊又喜,连忙跟了上去。跑到营门处,只见夕阳的余晖下,一个穿着合身利落墨绿骑装、身姿挺拔、眉眼灵动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女,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随行人员卸货。那不是他那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侄女萧文瑾(大丫)又是谁?
“四叔!”大丫一眼就看到了冲出来的萧战,眼睛瞬间亮得像星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虽然努力想保持沉稳,但那雀跃的脚步和微微发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萧战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大丫抱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子的宝贝大侄女!真是你啊!想死四叔了!你怎么跑这东南前线来了?路上多危险!你婶婶她怎么就放心让你来了?”他放下大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长高了,也瘦了,肯定是路上累的!”
大丫被转得有些晕,站稳后,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和衣襟,努力摆出小大人般沉稳的模样,但语气里的娇憨和对叔叔的亲近藏不住:“婶婶当然不放心,天天念叨。但她更不放心四叔您在前线饿肚子、没趁手的家伙用!听说您在这边又是打倭寇又是整顿官场,动静闹得那么大,肯定缺东西!我……我就跟婶婶和赵叔叔商量,把龙渊阁这半年多攒下的利润,大部分都换成了粮食、布匹和上好的金疮药,还有……”她顿了顿,带着一丝小骄傲,小手用力一挥,指向身后那绵延不绝、装载得满满当当的车队,以及从几辆特制马车上下来、穿着沙棘堡工匠服、眼神精亮、一看就手艺不凡的二十多人,“还把咱们阁里手艺最好、最能吃苦的二十位铁匠、木匠大师傅都给四叔您带来了!您看,后面那些车,全是给您的!都是家里人的心意!”
众人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听着车轮压在土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以及那些从车上下来的、虽然面带疲惫但眼神锐利、手脚粗大、一看就是顶尖匠人的师傅们,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规模,这手笔,简直比他们之前抄那几个贪官家得来的浮财还要震撼!
李铁头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光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激动得嗓门震天:“哎呀俺的亲娘嘞!大小姐!您这可真是……真是及时雨,活菩萨啊!咱们刚发了笔‘横财’,底子是厚了点,可这打仗,粮草器械哪有够的时候?谁会嫌粮多械足呢!您这可是雪中送炭,不对,是雪中送了个暖炉子啊!”
周仓一向沉稳,此刻也忍不住捋着短须,感慨万分地对萧战说:“国公爷,瞧瞧,还是自家孩子知道疼人!知道您在前线不容易,这是把家底都给您搬来了啊!”
二狗更是像猴子一样窜到车队旁,兴奋地摸摸这辆车的麻包,看看那辆车的箱子,最后凑到大丫身边,眼巴巴地问:“大姐!我的好大姐!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有带新的‘窜天猴’来吗?威力更大的那种?还是龙渊阁又搞出什么好玩……啊不,是好用的新玩意儿了?”
大丫对二狗嫣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二狗确实结实了不少,然后转向萧战,正色道,语气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干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四叔,婶婶让我一定带话给您,沙棘堡一切安好,让您千万放心,不必挂念。赵疤脸叔叔也说了,兵源和后续物资会持续保障,绝不让前线断了炊。家里有他坐镇,让您可着劲儿在前线‘折腾’,天塌下来,有沙棘堡给您顶着!”
萧战听着侄女这番话,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物资和这些不远千里、风尘仆仆赶来的家乡子弟兵和工匠,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鼻子竟有些发酸。他用力揉了揉大丫的头发,把她精心梳理的发髻揉得有些乱,笑骂道:“臭丫头,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都知道千里迢迢来疼四叔了!好!真好!有你们这帮家里人,老子现在底气足得能把这东海给填平了!”
这边正热闹着,得到消息的六皇子李承弘也快步赶了过来。他依旧是那副矜持守礼的样子,但眼中也带着几分好奇。
“文瑾小姐。”李承弘拱手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大丫连忙敛衽还礼,落落大方:“民女萧文瑾,见过六皇子殿下。”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李承弘,又瞥了一眼旁边晒得黝黑、却精神焕发如同脱胎换骨般的二狗,抿嘴一笑,打趣道:“看来四叔没亏待殿下,就是……二狗好像糙黑了不少,都快赶上咱沙棘堡的煤球了。”
二狗浑不在意,反而挺起胸膛,嘿嘿笑道:“那是!跟着四叔……国公爷,风吹日晒,下海抓倭寇,上岸揍贪官,能不糙吗?不过痛快!真他娘的痛快!”他这粗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在皇子和大小姐面前不妥,连忙捂住嘴,讪讪地笑了笑。
萧战见状,得意地一把搂住大丫的肩膀,对着李承弘炫耀道:“小子,看见没?这才叫贴心小棉袄!老子家的!能文能武,能管家能送粮,巾帼不让须眉,一个能顶你们宫里十个娇滴滴的公主!”
李承弘看着萧战和大丫之间那种毫无隔阂、自然流露的亲密与温情,再看看二狗那虽然粗野却充满活力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炽热真挚的亲情,在等级森严、充满算计的皇宫中,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奢侈品。他勉强笑了笑,附和道:“文瑾小姐……确实与众不同,萧家……门风独特。”
大丫带来的物资迅速被后勤官带着人清点接管。一袋袋饱满的粮食被扛进仓库,一匹匹厚实的棉布被登记造册,一箱箱珍贵的药材被军医如获至宝地捧走。而那二十位铁匠大师傅,更是被军工坊负责人鲁三七像迎接祖师爷一样,恭恭敬敬地请走了,迫不及待地要交流新技术,优化燧发枪和“没良心小炮”的生产工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军,士兵们无不欢欣鼓舞!
“听见没?国公爷的亲侄女,从老家沙棘堡给咱们送东西来了!这么多粮,这么多布!”
“乖乖!还有那么多老师傅!咱们的家伙事儿以后肯定更利索!”
“沙棘堡没忘了咱们!家里有力气着呢!跟着国公爷,前程大好!”
“国公爷待咱们如手足,家里人也把咱们当自家人!这兵当得,值!”
就连台州城里的百姓,听说了这事,也纷纷感慨:
“萧国公真是得人心啊,老家的人都这么支持!”
“这才是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比那些只顾着自己捞的强万倍!”
“有沙棘堡在后面撑着,咱们东南平定倭寇,指日可待了!”
是夜,萧战在帅帐旁特意收拾出来的小帐里,设了简单的家宴为大丫接风洗尘,作陪的只有二狗和李承弘。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军营的寻常伙食,但气氛却格外温馨。
萧战给大丫夹了一大块肉,看着她略显清瘦的脸颊,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他端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跳跃的烛火,语气带着难得的柔软和一丝沧桑:
“丫头啊,四叔记得,当年在小河村,你还是个拖着鼻涕、跟在我屁股后面颠颠儿跑,整天‘四叔四叔’叫着要糖吃的小不点……这一转眼,就这么大了,都能独当一面,带着这么多人马物资,千里迢迢来给你四叔送‘救命粮’了……时间过得真他娘的快啊!”
大丫给萧战斟满酒,眼神坚定而温暖:“四叔,您别这么说。您在外面带着将士们流血拼命,为我们挣安稳日子,我们在家享福,这心里哪能踏实?婶婶常念叨,咱们萧家的人,心要齐,劲儿要往一处使!您在东南剿倭除贪,是为国为民的大义,我们就在后方,给您管好家,攒足家底,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萧战听着这话,只觉得胸中豪气顿生,重重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说得好!心齐!劲儿往一处使!老子有你们这帮贴心的家人,有沙棘堡那群过命的兄弟,有龙渊阁源源不断的支持,还有现在这帮嗷嗷叫、能打胜仗的兵!什么宁王安王,什么倭寇鬼王,在老子面前,统统都是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来!”他举起酒杯,目光炯炯地扫过三人,“为了咱们老萧家,为了沙棘堡,为了早日扫平倭寇,还东南一个太平,干杯!”
“干杯!”四个酒杯用力地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仿佛吹响了最终决战的号角。
大丫的到来,如同给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注入了一剂最优质的润滑剂和强心针。不仅带来了宝贵的物资和顶尖的技术人才,更给萧战注入了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和家族后盾的支持。内部隐患已除,后方支援稳固如山,萧战终于可以彻底甩开膀子,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即将到来的、与倭寇主力“鬼王丸”的终极对决。而他的底气,不仅来自于身后的沙棘堡,更来源于脑海中那随着资源到位而悄然点亮的、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的新一代“大杀器”蓝图。东海之上,最终的战鼓,已然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