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祁家村笼罩在沉沉的夜色里,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老村长家的堂屋还亮着灯,堂屋的偏东侧还摆着老村长的牌位,香烟袅袅。
祁同伟和祁同业兄弟二人刚刚上完香,神色肃穆。
老实巴交的祁同福搓着手站在后面,看着连夜赶回来的两位“大人物”,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蔡春来带着祁向阳进了门。
祁向阳一进门,看到端坐在那里的祁同伟,脸上挤出笑容:“叔,您怎么来了?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祁同伟仔细打量着这个老村长唯一的孙子。
当年的青涩早已褪去,身板厚实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社会打磨过的痕迹。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旁边的祁同业却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跪下!”
祁同福和祁向阳父子同时一惊。
祁同福还没反应过来,祁向阳已经“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爷爷的牌位前,垂下了头。
祁同伟这才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向阳感到压力山大:“知道这么晚让你过来,是什么事吗?”
祁向阳抬起头,眼神有些闪烁:“侄子……不知道。”
祁同业气得又要发作,被祁同伟一个眼神制止了。
祁同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祁向阳眼前:“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祁向阳的目光一接触到照片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
旁边的祁同福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同伟,孩子他到底……”
祁同伟抬手打断他:“同福大哥,你什么都别问,听着就行。”
祁同福看着祁同伟那冷峻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焦虑地站在一旁。
祁同业见他还不开口,怒火更盛:“臭小子,到现在还不老实交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祁向阳浑身一颤,带着哭腔道:“叔……是我错了!我一时糊涂,被……被他们算计了!”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起来吧,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祁向阳却没有起身,就跪在那里,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讲述。
原来,凌同妤曾短暂担任过县局局长,上任后就对作为祁同伟侄子的祁向阳格外关照。
后来通过凌同妤,祁向阳认识了一个叫阿龙的商人。
阿龙曲意逢迎,出手阔绰,两人很快称兄道弟,经常一起喝酒。
“那天晚上…喝完酒,又去KtV…阿龙叫了几个女的…”祁向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后来我就稀里糊涂跟其中一个去了宾馆…”
第二天,那女的就一口咬定祁向阳强奸。
祁向阳慌了神,找来阿龙。
阿龙先是拍胸脯保证没事他能摆平,随后又告诉他,事情麻烦了,这女的未成年,他事先也不知道。
“后来…是凌局长出面,安抚了那个女孩…阿龙赔了钱,这事…才算平了…”
祁同业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祁向阳肩膀上:“你个混账东西!这女的一看就年纪小,你他妈还是个警察,就没起一点疑心?!”
祁向阳被踹得歪倒在地,又赶紧跪好:“当时…当时灯光暗,我也喝多了…真没注意…”
祁同伟盯着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我…我当时怕极了…后来事情摆平了,那女的也不告了…我以为…以为就没事了。”
祁向阳偷眼看了看祁同伟的脸色,声音更小了:“而且…凌局长也说,这事就不要跟您提了,免得…免得影响您,给您添麻烦……”
祁同伟心中冷笑,果然是处心积虑做好的局。
那些人当时未必算到自己会回汉东,不过是提前埋下这颗钉子,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好深的算计!
“之后呢?他们没让你办什么事?”祁同伟追问。
“没…没有特别的事。就是有时候他们吃饭,叫我过去坐坐…有时候市里办案人手不够,让我去帮过几次忙…”
“月升集团的案子,你也参与了?”
祁向阳点了点头:“当时…市局说专案组缺人,把我抽调过去帮了几天忙……”
祁同伟心下了然,这就对上了。
后来正好自己回来汉东,吕州那边需要扯虎皮当大旗的时候,祁向阳就成了最好用的道具。
“这个女孩,现在在哪?你们还有联系?”
“她…她在吕州月牙湖的美食城那边上班…我们…偶尔还有联系……”
祁同业气得一手扶额,简直不忍再听:“你真是个废物!她害过你一次,你不知道吗?!”
祁向阳低声嗫嚅:“她说…她说当时是太害怕了,才那样的,其实她......是喜欢我的......”
祁同业别过脸去,这小子简直单纯得可笑。
祁同伟沉默片刻,又问:“除了你,村里还有没有人跟他们有来往?”
祁向阳想了想,说:“水生哥…他在市里开了家饭店,好像跟他们走得挺近…”
祁同伟目光转向蔡春来:“水生不是一直跟你做工程吗?”
蔡春来连忙回答:“前年就回来了,说是家里老人身体不好,加上刚结婚,媳妇不让跑远,就在家待着了。”
“去年我才听说在他在市里盘了家饭店。”
“只是开饭店?”祁同伟问道。
祁向阳补充道:“他…他通过我认识了阿龙,好像…好像跟着阿龙接了些工程做…”
祁同伟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一股无力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对方的手,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这是把自己的身边人都绑上了。
堂屋里陷入长时间的沉寂,良久,祁同伟睁开眼,目光重新落在祁向阳身上。
“现在,这照片到了我手里。你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吧?”
祁向阳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却透出一种决绝:“叔,我明白了!您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我去自首!”
祁同福这时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也跪倒在祁同伟面前,老泪纵横:“同伟啊!这孩子肯定是被人算计了!”
“你…你可要救救他啊!”
祁同伟俯身,用力将祁同福搀扶起来:“同福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你今天听着就行,什么都别说。我心里有数。”
他转而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祁向阳,目光复杂。
“男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但是,事情现在还没完全搞清楚,先不用这么悲观!”
“你回去之后一切照常,有什么事我会让你同业叔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