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波妞:
祠堂的香樟木味混着桐油香漫过来时,我正站在月亮门后等。
红盖头的流苏扫过鼻尖,痒痒的,像那年在铁皮房,你用刨花给我堆的“雪花”落在脸上。
远处传来司仪的声音,混着老张他们压低的笑,突然听见有人喊“新郎准备好了”,我的心跳就撞开了闸门,“咚咚”地响,震得盖头都跟着颤。
红盖头被轻轻掀起时,我先看见的是你胸前的红绸——缠着两把木匠斧,斧刃被阳光照得发亮,像你总说的“共福”。
你站在祠堂的香案前,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红绒花,是李奶奶亲手扎的,针脚里还沾着点樟木屑。
你的手在身侧攥得发白,指节都在抖,像举着一把刚开刃的凿子,怕不小心碰坏了什么。
“阿锦,”你的声音穿过香案上的烛火,带着点被熏出来的沙哑,“他们让我背誓词,可我背不下来。那些纸面上的话,哪有咱们手里的老茧实在。”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笑,李奶奶在第一排直拍大腿:
“说实在的!让他说实在的!”
你也笑了,耳尖红得像被烙铁烫过,伸手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动作,和当年在铁皮房你说“咱们试试创业吧”时一模一样。
“我想说说那些‘实在的’。”
你往前迈了半步,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像系红绸的木扣,稳稳地锁住了我。
“先说那年冬天,咱们的铁皮房漏雨,你把唯一的电热毯铺在图纸上,自己裹着两件旧大衣发抖,说‘图纸是根,不能冻着’。”
香案上的烛火突然晃了晃,把你的影子投在身后的老墙上,像一幅活动的木刻。
“那天,我蹲在漏雨的角落,听着你牙齿打颤的声儿,突然想,创业哪是为了赚钱啊,是想让你能在暖和的屋子里,安安稳稳地数我刻坏的木头。”
你的指尖划过胸前的红绸,那里绣着一朵小小的牡丹,是你用业余时间绣的,针脚歪得像爬墙虎。
“后来,公司第一次盈利,我给你买了一件羽绒服,你却把钱塞回我手里,说‘给工作室添一台新刨子吧,它比我怕冷’。”
台下的啜泣声是从第一排开始的,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漫过席间的杯盏,漫过垂落的红绸,最后缠在祠堂的梁柱上,连香案上的烛火都跟着颤了颤。
那声音不吵,却带着一股韧劲,像雨后的青苔,悄无声息地漫过青石板的缝隙,把所有人的心都浸得软软的。
我顺着那声音望过去,正撞见老张背过身去,袖口往眼角狠狠抹了一把。
他今天穿了一件新衬衫,可胳膊上那道疤还是显眼得很,像一条浅白色的蚯蚓,趴在褐色的皮肤上海,是当年和我们抬那扇清代木门时被砸的。
门板太重,绳子突然松了,他没躲,生生用胳膊扛了一下,当时血就把蓝布衫浸得透透的,像洇了一朵硕大的红牡丹。
你疯了似的扑过去,把他往背上一驮就往医院跑。三伏天的日头烤得柏油路冒烟,你跑得衬衫都能拧出水。
老张在你背上哼哼“放我下来,别耽误了工期……”
你却咬着牙往死里跑,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工期能等,你不能!你是咱们工作室的梁,梁折了,房子咋盖?”
后来,老张养伤那阵子,你每天往医院跑,拎着我熬的排骨汤,蹲在病床前给他削苹果。
你削的苹果皮总断,像一条不老实的小蛇,老张就笑你“修木头那么灵,削苹果咋这么笨”。
你却把苹果核仔细收起来:
“等你好了,咱把它种在工作室门口,结了果,给你当润喉糖”。
此刻,老张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湿,看见我望他,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缺了角的牙,是当年帮咱们搬机器时被砸掉的。
他举起酒杯往我们这边遥遥一敬,胳膊上的疤在阳光下泛着浅白,像一块被岁月打磨过的老玉,看着不刺眼,却沉甸甸的,压着这些年一起扛过的风雨。
香案上的檀香还在袅袅地飘,混着台下低低的叹息。
我突然明白这啜泣声里藏着的,哪里是眼泪啊,是这些年一起刨过的木头、一起熬过的夜、一起在铁皮房里分过的半块面包。
就像老张胳膊上的疤,看着是一道伤,实则是一枚勋章,挂在我们这群人的故事里,沉甸甸的,亮闪闪的,提醒着日子再难,只要身边有这些“梁”,就总有能扎根的地方。
“再说说,买房那天。”
你突然低头笑了,眼里滚出一颗泪,砸在红绸上,洇出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你拿着钥匙在毛坯房里转圈,说‘以后这里能摆下咱们所有的老物件了’。可你不知道,我在楼下的花坛里埋了个木匣子,里面放着铁皮房的一片瓦、你补过的袜子、还有第一次盈利时的发票——老辈人说‘埋点旧东西,新家才能扎根’。”
我的眼泪突然决堤,顺着脸颊往脖子里淌,像铁皮房漏雨时的水流。
你说的那个木匣子,我上周偷偷挖出来看过,里面还多了一样东西:
是我掉的一颗智齿,用麻纸包着,上面写着“阿锦的牙,得跟着家走”。
“他们总说我是个木讷的人。”
你举起缠着红绸的手,掌心对着我,那里的茧子比当年厚了三倍,却依旧能清晰地摸到我虎口的疤,
“可我知道,什么是该攥紧的。创业时攥着你的手,就敢跟难缠的客户较劲;买房时攥着新房的钥匙,就觉得这钢筋水泥里,有了木头的暖;现在站在这里,攥着这把斧头红绸,就敢跟老祖宗保证——”
你突然提高了声音,震得香案上的烛火都站直了:
“我阿文这辈子,修过最珍贵的物件,是咱们的日子。它从铁皮房的锈里长出来,在刨花堆里发过芽,被眼泪泡过,被汗水浇过,如今要在这祠堂里,扎下最深的根!”
你往我这边走了两步,红绸的流苏扫过我的鞋尖,那上面绣着一对小小的榫卯,是你特意让绣娘加的,说“这样咱们走的每一步,都能咬得紧紧的”。
“未来的日子,”你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被晨露浸过的柏木,“我想每天给你煮一碗粥,用咱们修复的清代瓷碗盛着;想在老院子里种一棵槐树,等它长粗了,就给你刻一把最舒服的木椅;想看着小花的孩子在咱们脚边打滚,把你的头发和它们的猫毛,一起收进樟木盒里。”
司仪递过戒指时,你的手抖得差点没接住。
紫檀木托上的“安”字被泪水泡得发亮。
你把戒指往我无名指上套时,突然停住了:
“等等,我给它抹过蜂蜡了,不硌手。”
这个动作,和试戒指那天一模一样,当时你蹲在珠宝店的地毯上,用随身携带的蜂蜡块,把戒指内侧磨了整整十分钟。
戒指刚滑到无名指根,祠堂外的鞭炮就炸开了!
“噼里啪啦”的声响裹着金红碎屑直冲云霄,像有无数条金龙在半空翻腾,又像千串万串金铃子被猛地摇响,震得祠堂的梁柱都跟着嗡嗡唱和。
我往你怀里缩了缩,却被你一把揽住。
你胸前的红绸和我裙摆的红绸缠在了一起,左绕三圈右绕三圈,活像你给老木料打的死结,怎么扯都纹丝不动。
“你看!”你低头冲我笑,眼里蹦着炮仗的火星子,“连红绸都知道,得把咱们拴紧点!”
话音刚落,又一串鞭炮炸响,金粉似的碎屑簌簌落在你肩头,你却不肯拍掉,说“这是日子给的彩头,得多沾点”。
我抬手想替你拂去,指尖却被红绸缠住,你顺势握住我的手,往自己心口按——那里“咚咚”跳得正欢,节奏竟和鞭炮声对得严丝合缝,像当年你在铁皮房敲的打桩声,一下下都砸在“安稳”上。
台下突然爆发出哄笑,老张举着酒杯喊“新郎抱一个”。
李奶奶在第一排,直拍大腿:
“红绸缠得这么紧,是老祖宗都认这门亲喽!”
你真的把我打横抱起,红绸在我们腰间拧成一股,像一条会发光的红蛇,缠着我们往香案前走。
脚边的小花突然蹿出来,尾巴尖缠着的红绸边角料,正好和我们腰间的红绸搭上,像给这结又加了一道锁。
鞭炮声还在响,震得香案上的供果都在颤,你抱着我对着祖宗牌位鞠躬时,红绸的流苏扫过牌位底座,那里刻着的“平安”二字,被碎屑撒得金灿灿的。
“听见没?”你贴着我耳朵喊,声音盖过鞭炮声,却字字清亮,“这声响是老祖宗在应呢——咱们的结,老天爷都解不开!”
我望着你被硝烟熏得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当年铁皮房开张那天,你也放了一串小鞭炮,吓得我直往你身后躲。你当时也是这样揽着我,说“响声响,福气旺”。
如今,这鞭炮声比当年响了百倍,红绸比当年红了千倍,可你揽着我的力道,和那天一模一样——
不松不紧,刚好能接住彼此所有的欢喜,像你打的每道榫卯,早就把“永远”刻进了骨子里。
“其实,还有一句没说的。”你贴着我的耳朵,声音轻得像绣线,“当年在铁皮房,我就偷偷刻过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阿锦是我的’,后来觉得太霸道,改成了‘阿锦和我,是咱家的’。”
拜堂时,李奶奶的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笃笃”的声,一步一步挪到香案前。
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沿豁了个小口子——是当年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你总说“这豁口是福气口,漏出去的是闲气,盛得住的是真暖”。
“来,孩子。”她把碗往我手里送,指腹上的老茧蹭过我的手背,像摸着一块温润的老木头,“这茶里放了新采的槐树叶,咱老规矩,喝了这碗,就是祠堂里的人了。”
茶水上漂着几片嫩黄的槐叶,在热气里轻轻打旋,像当年你在铁皮房给我叠的纸船。
我低头时,看见李奶奶的蓝布衫袖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木扣——
是你去年给她刻的,上面雕着个“寿”字,她说“戴着阿文的手艺,走路都稳当”。
“李爷爷当年娶我时,”她突然笑了,皱纹里盛着的光比香案上的烛火还亮,“也端过这么碗茶,槐树叶是从后山坡摘的,他说‘树叶落了会归根,人结了亲,也得认根’。”
茶水碰到舌尖时,先有点微苦,咽下去却漫出一股清甜味,像把这些年的日子都熬进了这碗里。
李奶奶看着我喝完,伸手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指尖带着槐树叶的清香:
“你看这槐树,春发芽,秋落叶,可根总在土里扎着。以后你们就是这树上的枝,得往一块长,风来了才不慌。”
她转身往回走时,拐杖又敲出“笃笃”声,像在给这段认亲的仪式打句点。
我望着碗底剩下的槐叶,突然想起你在院子里种的那棵小槐树,是上个月刚栽的,你说“等它长到能遮荫了,就给李奶奶做一把摇椅”。
原来,所谓认亲,从不是简单的一杯茶,是老辈人把树的根、家的魂、日子的理,都泡进这苦涩又回甘的茶汤里,让我们一喝就懂——往后的路,得像这槐树,扎下根,连着枝,才能扛住所有风雨。
我望着香案上的祖宗牌位,突然明白,所谓家,从不是房子车子,是有人把我的牙、我的疤、我掉的头发,都当成必须跟着家走的宝贝;
是有人把创业的苦、买房的甜、婚礼的泪,都酿成能跟老祖宗炫耀的酒;
是有人用木匠的执拗,把“两个人”的榫卯,凿成了“一辈子”的根基。
刚才收红包时,发现你的红包里夹着一张纸条,是用刨花纸写的:
“今晚,给你看个新东西,我给咱家刻了一块门槛,比祠堂的还光,以后咱们的日子,绊倒啥也绊不倒‘安稳’。”
此刻,红盖头被掀起的瞬间,我先看见的不是你,是香案两侧的身影——
我妈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旗袍,领口别着一朵白玉兰,是你前阵子特意去苏绣店订的,说“阿姨喜欢素雅的,这玉兰花针脚细,配她”;
你爸站在旁边,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红绳,缠着一块小木块,是你刻的“平安”,他总说“揣着儿子的手艺,踏实”。
祠堂的香樟木味里,混着我妈带来的桂花糕香。
她今早天没亮就起来蒸糕,说“老规矩,新人得吃口甜,日子才发”。
刚才在月亮门后,她偷偷塞给我一块热乎乎的糕,指尖触到我手心的汗:
“别慌,妈看阿文那孩子,眼里全是你,比看他那堆木头还认真”。
你站在香案前,目光先扫过双方父母,喉结动了动,像吞了一口滚烫的茶。
你声音比刚才稳了一些,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认真:
“爸,妈,今天当着老祖宗的面,我先给你们鞠个躬。”
说着你就深深弯下腰,西装后襟绷紧,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秋衣——
是我妈当年给你织的,她说“男孩子火力旺,线得用纯棉的,吸汗”。
我爸突然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时,里面是一枚黄铜顶针,边缘都磨平了。
“这是阿锦她奶奶传下来的,”他把顶针往香案上放,动作轻得像摆件瓷器,“当年她爷爷给她奶奶做木梳,就用这顶针顶着凿子,说‘手稳,心才稳’。现在给你们,意思一样。”
你眼睛突然亮了,像看见一块上好的紫檀木。
“谢谢爸~~”
你伸手想去接,又猛地缩回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我一定好好收着,以后给阿锦做木梳时,就用它顶着。”
这话逗得你妈直抹笑泪:
“这孩子,三句话不离木头,跟他爸一个样——当年他爸追我时,送的不是花,是一把自己刻的木簪。”
你爸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着点被岁月磨出来的粗粝:
“阿锦,我跟你爸当年都穷,我当年创业时,你爸把家里唯一的老黄牛,卖了给我凑钱。”
他指了指我爸,两人相视一笑,像两截咬合严实的榫卯:
“现在看着你们,就像看见当年的我们——日子是一块粗木头,得两个人拿着刨子一起刨,才会光溜。”
香案上的烛火突然被风卷得直晃,你往前迈了半步,正好站在我和双方父母中间,像一根稳稳的立柱。
“妈,您当年总给我包饺子,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望着我妈,眼里的光比烛火还暖,“我爸偷偷教我修自行车,说‘男人得会点实在活,才能护着家’。”
你又转向你爸,“我爸把他那把用了三十年的刨子传给我,说‘刨子能修木头,日子得修人心’。”
李奶奶在第一排突然喊:
“该说给阿锦的了!让她也听听你的心!”
你转过头,目光撞进我眼里时,像两块严丝合缝的木扣。
“我想给你修个院子,”你声音里裹着桂花糕的甜,“让妈妈们在葡萄架下绣花样,让爸爸们在树荫下比刨子;想给孩子们做套小木椅,椅背上刻上他们的小名,就像当年你给小花刻猫窝那样;想等咱们老了,还能坐在香案前,跟孩子们说‘你看这祠堂的柱子,被多少代人的手摸过,才这么光——就像咱们的日子,得天天摸,才会暖’。”
我妈突然捂住了嘴,眼泪却从指缝里淌出来,滴在旗袍的玉兰花上,像给花瓣沾了露。
你爸从口袋里掏出个红本本,是房产证,他往香案上一放,封面的烫金字在烛火下发亮:
“这房子写的是你们俩的名,我跟你妈合计过,客厅得留块地方,摆你们修复的那扇清代木门——让它看着你们把日子过成老物件,越老越金贵。”
鞭炮声渐渐歇了,祠堂里漫着硝烟混着樟木的暖香。
你牵着我的手往香案前走,红绸在我们腕间缠成个圆,像把日子圈成了闭环。
李奶奶颤巍巍地把那碗喝剩的槐叶茶,倒在香炉里:“让老祖宗也尝尝,新人的甜。”
茶水渗进香灰的瞬间,竟腾起一缕细烟,绕着祖宗牌位,转了个圈。
双方父母站在香案两侧,我妈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一块糖,是她今早熬的麦芽糖,粘得能拉出丝,“日子就得这么粘糊着才好”;
你爸把那把缠着红绸的木匠斧往香案上靠了靠,斧刃映着烛火,亮得像面小镜子,“这斧子以后就挂新家客厅,既能镇宅,又能让你们记着,日子得像劈柴那样,俩人使劲才劈得开难处”。
老张突然吆喝着“合卺酒来喽”,两个粗瓷碗被红绸系在一起,碗沿还留着我妈今早擦过的手印。
你仰头喝了半口,往我嘴里送时,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红绸上,洇出个小小的深色圆点,像当年铁皮房漏雨时,你往我手背上滴的那滴墨水——
后来你在那墨水印旁边,刻了个极小的“共”字。
拜别祖宗时,我看见香案上的物件摆得整整齐齐:黄铜顶针压着房产证的一角,红绸缠着的斧子倚着我们的婚戒盒,最底下压着我妈塞给我的麦芽糖纸,上面还沾着一点糖渣。
这些物件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无数个日子在轻轻叩门。
走出祠堂时,阳光正好落在门楣的“安稳堂”匾额上,是你刻的那三个字,笔锋里还藏着当年铁皮房的锈迹。
你突然弯腰把我打横抱起,小花不知从哪蹿出来,叼着红绸的边角料跟在我们脚边跑。
双方父母跟在后面笑,我妈喊“慢点走,别摔着”,你爸应“让他抱,当年我娶你妈时,也这么抱着跑过三条街”。
风掀起你的西装下摆,我看见你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拴着我妈给的那张纸条。
刚才偷偷看时,除了那句“老物件才经得住磨”,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你奶奶说,顶针能护着手,心贴着心,能护着日子。”
所谓婚礼的收尾,从不是拜堂结束的那一刻。
是老辈人把顶针的温度、斧子的力道、麦芽糖的甜,都揉进了我们交握的手里;
是所有一起扛过风雨的人,站在身后望着我们的背影,眼里的光比鞭炮还亮;
是红绸缠成的结、榫卯咬实的痕、老物件护着的暖,终于在这一刻,汇成了最沉的那句——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