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子山脚下,溪流潺潺,却洗不去师徒三人眉宇间的惊惶。
沙僧盘膝调息,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与紊乱的法力。黄袍怪那蕴含星辰之力的一拳,不仅震伤了他的经脉,那精纯的星煞更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天河弱水之气,若非他本源蜕变,只怕早已伤及根本。
猪八戒瘫坐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九齿钉耙扔在一边,后怕道:“我的娘诶!那是个什么妖怪?拳头跟流星似的,沙师弟你都接不住!幸亏他自个儿跑了,不然咱们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
唐僧面无人色,双手合十,不住念诵《心经》,试图驱散心中的恐惧,但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悟净,你的伤……”
“师父放心,暂无大碍。”沙僧睁开眼,眸中湛蓝光芒一闪而逝,强行将喉头涌上的腥甜咽下,“那妖怪自称‘星君’,法力高深,更兼星辰神通,绝非善与之辈。他匆匆离去,必有缘由,恐去而复返。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碗子山地界,越快越好!”
三人不敢再歇,互相搀扶着,沿着山道仓皇西行。然而,他们终究是慢了一步。
就在他们离开波月洞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天际那道离去的星光去而复返,以更快的速度坠落,再次没入波月洞中。正是处理完“要事”的黄袍怪——奎木狼!
他回到洞中,见唐僧等人已逃,并不意外,只是冷哼一声:“哼,倒是溜得快!不过,既然入了我这碗子山,还想逃出本星君的手掌心?”
他鼻翼微动,似在嗅着什么。作为二十八星宿之一,他对气息的感应远超寻常妖魔,更何况唐僧那十世修行的纯净元阳之气,在他感知中如同暗夜中的明灯般显眼!
“找到你们了!”奎木狼眼中凶光一闪,身形再次化作一道凌厉的星光,如同精准的箭矢,穿透层层山林,朝着唐僧三人逃离的方向疾追而去!
前方,沙僧心头警兆骤生!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星辰煞气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后方逼近!
“不好!他追来了!”沙僧猛地停下脚步,将唐僧护在身后,宝杖横握,湛蓝水光再次升腾,只是比之前黯淡了不少。
猪八戒也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捡起钉耙,色厉内荏地对着后方。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道星芒便撕裂空气,骤然出现在他们前方!奎木狼显出身形,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冷笑:“跑?在本星君面前,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他目光扫过严阵以待的沙僧和猪八戒,最终落在面色惨白的唐僧身上,贪婪之色毫不掩饰:“本星君最后说一次,留下唐僧,饶你二人不死!”
“休想!”沙僧深知再无转圜余地,唯有死战!他率先发动攻击,宝杖引动周身弱水,化作一条咆哮的深蓝水龙,主动扑向奎木狼!这一次,他不再保留,那新生的、融合了沉沦与浩瀚意境的法则之力全力催动,水龙所过之处,空间都隐隐变得粘稠、沉重!
“雕虫小技!”奎木狼不屑,并指如剑,指尖星芒凝聚,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辰剑罡,迎向水龙!剑罡与水龙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凝练的弱水竟被星辰剑罡从中剖开!
但沙僧这一击本就意在拖延,在水龙被破开的刹那,他身形如电,已然贴近奎木狼,宝杖带着千钧之力,直扫其腰腹!杖风呼啸,弱水之气凝聚于一点!
“近身战?”奎木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却不慌乱,左拳星光爆闪,悍然轰出,与宝杖硬碰硬!
“咚!”又是一声闷响!沙僧虎口崩裂,鲜血淋漓,但他咬牙挺住,借势旋转,宝杖化作漫天杖影,如同狂风暴雨般笼罩奎木狼!每一杖都蕴含着弱水的侵蚀与沉重!
奎木狼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猛近战打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虽星力强横,但沙僧这不要命的打法与那难缠的弱水之气,竟一时将他缠住!星光与蓝芒激烈碰撞,气劲四射,将周遭树木山石尽数摧毁!
“猪八戒!带师父走!”沙僧嘶声怒吼,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猪八戒见状,也知道到了拼命的时候,一咬牙,吼道:“沙师弟,老猪来助你!”他挥舞钉耙,施展出天罡三十六变中的神通,身形暴涨几分,钉耙带着开山裂石之威,从侧面向奎木狼筑去!
奎木狼面对两人夹击,终于动了真怒:“蝼蚁也敢撼天?!星罗棋布!”
他周身星芒大盛,无数细碎的星光如同活物般飞射而出,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不断变幻的星辰光网!这光网玄奥异常,仿佛蕴含着周天星斗运转的轨迹,沙僧的弱水之气撞上光网,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流转的星力不断分化、消解!猪八戒的钉耙筑在光网上,更是感觉如同砸中了一片虚无的星空,无处着力,反而被反震得气血翻腾!
“不好!这是星辰阵法!”沙僧见识不凡,认出这光网的厉害,这已非单纯的力量比拼,而是涉及到了法则层面的压制!
光网收缩,如同天地牢笼,将沙僧和猪八戒的法力、行动都极大限制,任凭他们如何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
“结束了!”奎木狼冷笑一声,无视被困的沙僧和猪八戒,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穿过光网缝隙,出现在吓得呆立原地的唐僧面前,大手一探,便向唐僧抓去!
“师父!”沙僧和猪八戒目眦欲裂,拼命冲击光网,却被星力反震得口吐鲜血。
眼看唐僧就要被擒——
就在奎木狼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唐僧衣襟的刹那,异变陡生!
唐僧身上那件锦斓袈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万丈佛光!一个巨大的“卍”字佛印凭空显现,旋转着挡在唐僧身前!同时,他手中那柄九环锡杖也自动飞起,九环碰撞发出清越禅音,化作一道金色光罩,将唐僧护在其中!
这是菩萨所赐的护身之宝,在主人遭遇性命之危时自行激发!
奎木狼的手掌抓在佛光之上,竟被烫得冒起青烟,一股精纯浩大的佛门法力反震而来,让他闷哼一声,连退数步!
“菩萨法宝?!”奎木狼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唐僧身上还有这等护身之物!这佛光虽强,但无人主持,终究是无根之萍,挡不住他太久!
他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留手,张口喷出一颗龙眼大小、星光璀璨的内丹!这是他修炼多年的星宿本源之力所化!
“给本星君破!”
星宿内丹化作一道流光,狠狠撞在佛光与锡杖形成的护罩之上!
“咔嚓!”
护罩剧烈晃动,佛光黯淡,那“卍”字佛印也出现了裂痕!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趁着奎木狼全力破罩,被星辰光网困住的沙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拍胸口,逼出一滴蕴含着天河本源与流沙河沉沦意境的精血,喷洒在宝杖之上!
“天河倒卷,弱水沉舟!”
宝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神光,那光芒不再柔和,反而带着一种湮灭一切的沉沦死寂之意!他全力挥动宝杖,不再试图破开光网,而是引动自身全部力量,如同献祭般,狠狠砸向光网与奎木狼之间的那处空间节点!
他要在奎木狼擒走唐僧前,强行制造混乱,为师父争取最后一线生机!哪怕代价是自身本源受损,甚至……陨落!
“沙师弟!不要!”猪八戒看出沙僧意图,惊骇大叫。
奎木狼也察觉到身后那毁灭性的力量波动,脸色一变,不得不分心催动星宿内丹,分化出一部分力量向后挡去!
“轰——!!!”
沙僧这搏命一击,与星宿内丹分化的力量狠狠撞在一起!狂暴的能量瞬间失控,将收缩的星辰光网都炸开一个缺口!沙僧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重重砸落在地,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手中宝杖也黯淡无光。
猪八戒被能量余波掀飞,摔得七荤八素。
而正面的佛光护罩,在失去星宿内丹全力冲击后,虽然布满裂痕,却终究没有立刻破碎!
奎木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阻了一瞬,心中怒火滔天!他没想到这蓝脸和尚如此刚烈!
“找死!”他彻底失去耐心,不再管沙僧和猪八戒,星宿内丹回转,准备一举轰碎佛光护罩,擒拿唐僧。
然而,就是沙僧用命争取到的这短暂一瞬,决定了结局。
奎木狼脸色猛地一变,再次抬头望天,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与不甘:“该死的!星轨偏移……时间不够了!”
他似乎有某种极其严苛的时间限制。
“罢了!先带走再说!”
他不再试图彻底粉碎佛光,而是运起星力,化作一只星光大手,趁着佛光护罩摇摇欲坠之际,强行将其连同里面的唐僧一把抓起!
“师父!”猪八戒挣扎着爬起,想要追赶。
但那星光大手速度极快,抓着挣扎不得的唐僧,化作一道流星,瞬间便消失在碗子山深处。
原地,只留下重伤濒死的沙僧,狼狈不堪的猪八戒,以及一片狼藉的山林。
猪八戒看着奎木狼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沙僧,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完了……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猴哥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碗子山的风,吹过染血的草木,带着无尽的凄凉。
而波月洞深处,奎木狼将昏迷的唐僧随手丢在一旁,看着空中若隐若现、似乎即将偏离的星图,脸色阴沉如水。
“必须尽快完成仪式……否则前功尽弃……”他喃喃自语,开始在那隐秘祭坛上忙碌起来,道道星力被打入其中,试图稳定那即将溃散的连接。
他却没有注意到,一缕极其隐晦的混沌意念,如同附骨之疽,已悄然缠绕上了那祭坛的核心,以及……昏迷中唐僧的识海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