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谢无妄就坐在了值房的案前。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昨夜从废墟里带回来的未来登记表。他盯着“编号0764”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桌边轻轻敲了三下。
然后他抽出一张空白卷宗,提笔写下四个大字:**法医竞赛**。
墨迹未干,外头传来脚步声。一名差役推门进来送早茶,看见案上的标题愣了一下:“谢大人,这是……新案子?”
谢无妄合上卷宗,淡淡道:“不是查案,是考试。”
差役没听懂,但也没多问,低头退出去。门一关,谢无妄便起身走到墙角铁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堆答题卡残页。每张都印着编号,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他挑出一张写着“0765”的,夹进新拟的试题册里。
半个时辰后,三法司议事厅聚满了人。
众差役站成两排,有的打着哈欠,有的低声议论。冷月站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
门被推开,谢无妄走了进来。
他没穿官服,只一身素白长袍,袖口用黑线绣着一圈纹路。右手插在袖中,指尖捏着玉佩。众人安静下来。
他在主位站定,声音不高,却清楚传到每个人耳中:“昨夜我得了一条线索,和石灰有关,也和命案有关。这条路走不通常规审讯,所以——”他顿了顿,“今天起,办一场‘法医知识竞赛’。”
底下一片沉默。
有人皱眉,有人发愣,还有个老吏直接冷笑出声:“验尸还能考?莫不是要我们背《洗冤录》全文?”
谢无妄看向那人:“李老,你干了三十年验官,可知道七窍流血、皮肤青紫,却不留外伤,是什么毒?”
老吏一噎,张了张嘴没答上来。
“砒霜?”旁边一个年轻差役试探着说。
“砒霜会吐血。”谢无妄摇头,“这是河豚毒素,入体麻痹经络,死状如醉。若非做过解剖,谁能看出来?”
他抬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纸,贴在墙上告示栏中央:“今日第一题,就写在这儿。答对者,可调阅近三个月所有失踪案卷宗。”
人群骚动起来。
有人凑近去看题目,有人交头接耳。那个老吏脸色难看,却被几个后生围住追问答案。
谢无妄转身走向冷月,低声交代:“你负责考场布置,顺便查查这屋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特别是灯架、梁柱这些地方,别让谁偷偷装了什么东西。”
冷月点头:“你是怀疑他们还在监控我们?”
“红外热源都能测,装个听音器不稀奇。”他说完,又转向另一侧,“景翊那边,让他登记报名名单。我要知道每一个来参赛的人,过去五年在哪当差,经手过哪些案子。”
冷月看着他:“你真打算靠一场考试破案?”
“这不是考试。”他嘴角微扬,“是钓鱼。”
她没再问,转身离开去安排事务。谢无妄则走到院中,亲自命人搬来几张长桌,在廊下摆成半圆。又让人取来笔墨纸砚,每桌配齐一套。
有差役好奇地问:“谢大人,这竞赛还请外人吗?”
“当然。”他说,“太医院、仵作行会、邻府刑房,我都发了邀请函。”
“署名呢?”
“三法司特别审案组。”他笑了笑,“没人知道这是个临时编的名字。”
话音刚落,一只信鸽扑棱棱落在屋檐上。
谢无妄抬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取下脚环里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已发**。
他将纸条揉成团,扔进炉子里烧了。
这些信里都夹着一张《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残页,编号统一为0765。这是他设的陷阱。如果纯元皇后的病毒程序还在运行,这些残页一旦进入网络节点,就会触发反向追踪。
只要有人试图读取内容,系统就会暴露位置。
而他,正等着那一刻。
到了午时,公告栏前已经围了不少人。不止是三法司的差役,连隔壁府衙也来了几个探子模样的人,站在外围抄题。
有人开始讨论第一题的答案。
“河豚毒?我还以为是蛊毒!”
“你懂什么,现在讲究科学断案。”
“啥叫科学?”
“就是……说得清道理的那种验法。”
谢无妄站在廊下听着,没打断。他知道这些话会传出去,也会传进某些人的耳朵里。
下午,他又加了两道题。
第二题:“石灰掩埋尸体后,地下湿气如何变化?试述其对虫蚁活动的影响。”
第三题:“若一人死于井底,但井口无攀爬痕迹,绳索亦无使用迹象,该如何还原现场?”
这两题一出,议论声更大了。
有人觉得荒唐,说这哪是考法医,分明是考风水。也有人若有所思,跑去翻旧案卷找类似案例。
傍晚收工前,景翊拿着登记簿来找他:“一共三十七人报名,其中九个来自外衙,两个是太医院的医丞。”
“重点盯那两个医丞。”谢无妄翻开名册,“尤其是姓赵的那个。他去年经手过三起无名尸案,最后都以‘野狗啃食’结案。”
景翊记下名字,犹豫了一下:“谢大人,这么做真的行吗?昌王那边要是察觉我们在查他……”
“他不会想到。”谢无妄合上册子,“他会觉得这只是一场闹剧。”
夜幕降临,值房重新亮起灯。
谢无妄坐在案前,正在修改最后一道压轴题。他写了又划,改了三次,最终定稿:
“假设你发现一处石灰堆下有腐臭味,但表面平整无人踩踏。你会采取哪三步行动?请按顺序列出,并说明理由。”
他在题末画了个小标记,形状像一只眼睛。
这是给系统的暗号。
只要混沌之瞳恢复,就能识别这个符号,启动“吞噬解析”功能。哪怕只是读一遍题目,也能捕捉到隐藏剧情线。
他把试题册放进木盒,锁好,交给门外值守的差役:“明早辰时开赛,提前一个时辰布场。”
差役领命而去。
屋里只剩他一人。
他从怀里取出那枚刻着“生死看淡”的匕首,轻轻放在桌上。刀面映出他的脸,眼神平静,没有波动。
窗外风吹动檐角铜铃,叮的一声。
他忽然抬头。
远处屋顶上,一道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不像常人。
谢无妄没动,只是慢慢把手伸向玉佩。
墨玉表面仍有裂纹,但比昨夜浅了些。
他还剩一次吞噬机会。
够用了。
他吹灭油灯,坐在黑暗里,听着外面巡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直到三更天,一封信悄悄塞进了值房门缝。
信封上没有署名,里面只有一张答题卡残页,编号正是0765。
纸角微微卷起,像是被人匆忙翻阅过。
谢无妄拿起它,对着月光看了看。
背面有一行极细的小字,用红墨写着:
**他们看过你的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