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影的轮廓在空中扭曲,像被风吹动的灰烬,却又带着某种规律性的停顿。洛尘站在原地,指尖符文微亮,一缕极细的灵力顺着眉心流入识海。系统界面无声展开,三段灵波曲线并列浮现——那是过去三次攻击时,怪物凝实瞬间的能量峰值。
时间在延长。
第一次凝实持续了不到一息,第二次接近一息半,而第三次,足足停留了一点五息以上。间隔也变得可预测,每一轮精神压迫退去后,总有两息半的空档。
这不是偶然。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瞳孔已转为琉璃色。青鸾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下一次凝实将在三息后达到顶峰,错过就得再等七息。”
洛尘没有回应,只是左手缓缓抬起,在胸前划出一个向下的弧线。三指微屈,掌心压下三次。
婉清立刻明白了意思。她将冰魄剑横于身前,脚步轻移,顺着岩壁滑向左侧那处凹陷的石槽。那里是天然形成的死角,能封锁从侧翼逃逸的路线。她的动作很慢,几乎不带风声,剑尖贴着地面拖行,寒气被刻意压制,只在刃口边缘凝成一层薄霜。
萧寒抬头看了洛尘一眼,随即跃起。他的脚踩上半塌的石柱顶端,双掌交错置于胸前,雷光自掌心溢出,缠绕指节,逐渐塑成一座微型香炉的形状。紫色电弧噼啪作响,却被他用灵力强行收束,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七名弟子也动了起来。
有人握紧长枪,蹲身靠墙;有人取出符纸贴在武器上,默默注入灵力;还有两人原本站位偏前,此刻被洛尘亲自伸手引动,退至石柱背后,形成犄角之势。他们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已经盯住了中央漩涡,不再游移。
空气中压力陡增。
四只雾影开始围绕中心点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仿佛要融合成一体。星轨地面再次亮起,光芒比之前更刺目,一道道裂痕从纹路边缘蔓延开来,像是承受不住即将爆发的灵力冲击。
洛尘站在队伍最前方,右手缓缓探向腰间。
漆黑的琉璃瓶出现在掌心。瓶颈那道红线微微发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这瓶香水与之前不同,它是以阳明露为核心,加入净魂蕊、碎神草和一点自身精血炼制而成,专破无形之体。整瓶香液仅有拇指大小,却重如铁块,瓶身刻着一圈逆向流转的符文,一旦开启,无法收回。
他没有拔塞,只是将瓶口对准前方,手指稳稳扣住底部。
这时,其中一只雾影突然停下旋转。它的形态不再是模糊烟雾,而是清晰呈现出一个人弯腰拾物的姿态——左膝微曲,右手前伸,肩部线条分明。其余三只也随之定格,各自摆出不同的动作:一个仰头望天,一个侧身回望,还有一个双手抱头,似在痛苦挣扎。
这些姿势……不是随意形成的。
洛尘眼神一沉。这些动作,像是记忆残留的投影。就像生前最后一刻的画面,被某种力量强行复现。
“它们有执念。”他在心中默念。
也正因如此,才会随着情绪波动暴露本体。越是执着于过去的画面,凝实的时间就越长。
而现在,它们全都陷入了回忆。
“就是现在。”青鸾的声音落下。
洛尘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缓缓提升,却没有外放。他控制着每一丝气息的流动,不让任何波动泄露出去。他知道,只要稍有差池,敌人就会提前警觉,打乱整个节奏。
婉清的剑尖已抬高三分,寒气在刃口凝聚成一道细线。她盯着左侧那只仰头的雾影,只要对方完全凝实,她就能在一瞬之间封住其退路。
萧寒双掌间的雷香炉剧烈震颤,紫电如蛇缠绕周身,却被他死死压住。他只需要一个信号,就能从高空俯冲,引动天香雷劫的第一式。
弟子们也都屏住了呼吸。有人指甲掐进掌心,有人咬紧牙关,但他们都没有动,等待着那一声无声的号令。
洛尘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三个字:
“准备——”
话音未落,中央那只弯腰的雾影,右手五指忽然张开,掌心朝上,像是在接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它胸口的位置浮现出一枚残缺的符印,幽蓝光芒由弱转强,持续闪烁。
凝实开始了。
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稳定。
洛尘的右手终于动了。
他拇指抵住瓶底,食指卡住瓶塞,力量蓄满,只待最后一刻推出。
空气仿佛冻结。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枚缓缓升起的漆黑小瓶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连呼吸都被压到了最低。
就在这时,那只仰头的雾影,眼角流下一滴东西。
不是血,也不是雾。
是一颗晶莹的水珠,在空中短暂悬浮,然后缓缓坠落。
砸在星轨纹路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