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汉军营寨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原野的星辰。秦琼的中军大帐内,烛火摇曳,映着他紧锁的眉头。案上的城防图已被他摩挲得边角发卷,尤其是南门那片被标注为“薄弱”的区域,墨迹几乎要晕染开来。
三个月的强攻,换来的是尸积如山与城墙的累累伤痕,却始终未能踏入鱼复城半步。严颜的顽固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那座看似摇摇欲坠的城池,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魔力,一次次将汉军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秦大哥,还在琢磨那破城呢?”帐帘被“哗啦”一声掀开,程咬金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半只烤鸡,油乎乎的手指在铠甲上蹭了蹭,“依俺看,你就是想太多!那严颜撑不了多久了,城里的兵跟咱们耗了三个月,早就没了力气,再过几日,咱们一鼓作气,保管能踏平鱼复城!”
秦琼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咬金,你要是不会安慰人,便坐下吃你的鸡。严颜的防御有多严密,你我都清楚——南门的缺口被他用砂石堵得严严实实,城头的箭楼日夜有人值守,连护城河都被他引了上游的水,涨了半尺多深。想攻破城池,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嘿,你这话说的!”程咬金把烤鸡往案上一放,也不顾烫,扯下一条鸡腿啃着,“咱们打了三个月,天天对着南门猛砸,那老匹夫肯定把主力都调到南门了。依俺看,不如换个法子,今晚就去试试夜袭,说不定能钻个空子!”
秦琼闻言一愣,手中的狼毫笔停在半空。夜袭?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三个月来,汉军都是白日攻城,夜里休整,严颜的守军也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若是突然在夜间发难,或许真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你接着说。”秦琼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程咬金见他来了兴致,啃鸡腿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拍着大腿道:“你想啊,咱们天天白日里闹得欢,晚上就安安静静的,那严颜肯定以为咱们跟他一样,夜里要歇着。这时候咱们突然动手,他那边必定手忙脚乱!尤其是北门,那边靠着山,城墙也比南门矮半尺,平日里防守最松,说不定一摸就能摸进去!”
秦琼站起身,在帐内踱了几步。程咬金的话虽糙,却点醒了他。兵法有云,虚虚实实,变化无穷。三个月的正面强攻,早已让严颜摸透了汉军的套路,此刻用一场夜袭打破常规,确实是奇招。
“不曾想,你这莽夫竟还有这般计较。”秦琼转过身,脸上露出笑意,“说得有理。”
程咬金被夸得嘿嘿直笑,挠着后脑勺道:“俺也就是瞎琢磨。具体咋弄,还得秦大哥你拿主意。”
“好。”秦琼走到案前,重新铺开一张舆图,“既然要夜袭,就得做得彻底些。不仅要攻,还要用声东击西之计,让严颜顾此失彼!”
他拿起笔,在舆图上圈出两个点——南门与北门。“咬金,你刚才说北门防守最松,这便是咱们的机会。但要想让北门的守军放松警惕,就得在南门闹出更大的动静。”
秦琼当即传令,召集罗成、尉迟恭等核心将领入帐议事。片刻后,帐内便站满了披甲带刃的武将,个个眼神精亮,显然是收到了风声,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诸位,”秦琼指着舆图,开门见山,“今夜,咱们要变个打法——夜袭鱼复城!”
帐内众人皆是一惊,随即眼中闪过兴奋之色。罗成上前一步:“将军,夜袭虽出其不意,但夜间视线不佳,攻城难度更大,若是被严颜察觉,怕是会损兵折将。”
“正因如此,才要用声东击西。”秦琼解释道,“敬德,你率三万兵马,今夜三更,全力猛攻南门,务必造出不破城誓不罢休的声势。所用的投石机、云梯、撞车,尽数派上用场,火把要亮,呐喊要响,让严颜以为咱们要趁夜拿下南门。”
尉迟恭瓮声应道:“末将领命!保证把动静闹得比白日里还大!”他手中的钢鞭早已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就杀到城下。
秦琼又看向程咬金:“咬金,你选五百精锐,都是擅长攀爬、身手敏捷之辈,携带短刀、绳索,从北门的山壁绕行,趁南门激战之时,悄悄爬上城墙。记住,不可惊动守军,一旦得手,立刻打开北门,发出信号。”
程咬金拍着胸脯道:“秦大哥放心!五百弟兄保证跟猴子似的,悄无声息就摸上去!”
“罗成,”秦琼最后看向银枪大将,“你率三万兵马,在北门城外隐蔽待命。一旦看到程咬金发出的信号,立刻率军冲进城去,控制北门,随后分兵支援南门,夹击敌军!”
罗成躬身领命:“末将明白!定不会让严颜有回援的机会!”
秦琼环视众将,语气变得凝重:“此次夜袭,成败的关键在于配合。敬德在南门要攻得猛、攻得急,吸引所有注意力;咬金的五百人要快、要静,一击得手;罗成的接应要及时、要狠,不给敌军反应的时间。三者缺一不可,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将领声应道,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炽热,压抑了三个月的憋闷,仿佛都要在今夜的突袭中爆发出来。
“还有,”秦琼补充道,“夜间混战,务必分清敌我,可在左臂系上白布条作为标记。非到万不得已,不可放火箭,以免烧毁城池,伤及百姓。”
“得令!”
众将领命离去,帐内只剩下秦琼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鱼复城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城头的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宁静。可秦琼知道,这宁静之下,即将掀起惊涛骇浪。
他拿起自己的双锏,掂量了一下,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安定。三个月的对峙,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严颜,你的好运,到头了。
三更的梆子声在汉军营寨中响起,低沉而悠长,如同吹响的号角。早已整装待发的尉迟恭部,瞬间行动起来。
“搬投石机!架云梯!”
“弓箭手准备!火箭上弦!”
“擂鼓!助威!”
一连串的命令在夜色中传递,三万汉军如潮水般涌向鱼复城南门。投石机“嘎吱”作响,巨石带着风声划破夜空,狠狠砸在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云梯车被推到墙根下,士兵们抱着刀枪,像壁虎般向上攀爬;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向着城头射出密集的火箭,火光如流星般掠过,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杀!破城!杀!”
汉军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与鼓声、石破天惊的撞击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狂猛的声浪,仿佛要将整个鱼复城掀翻。
鱼复城内,严颜正坐在府衙中假寐。连日的操劳让他疲惫不堪,白日与秦琼一战更是耗损了大量心神,刚合眼没多久,就被城外惊天动地的动静惊醒。
“怎么回事?”严颜猛地站起身,腰间的偃月刀“呛啷”一声出鞘。
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将军!不好了!汉军……汉军在猛攻南门!攻势比白日里还猛!”
“什么?”严颜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汉军会在深夜攻城!“他们疯了吗?夜间攻城,纯属自寻死路!”
虽是如此,他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南门是防御的重中之重,也是汉军三个月来的主攻方向,一旦有失,整个鱼复城就会门户大开。
“传令下去!所有能战的士兵,全部赶往南门!”严颜一边披甲,一边怒吼,“告诉弟兄们,汉军是强弩之末,才会在夜里发疯!只要咱们守住这一波,他们就再也没力气折腾了!”
“是!”亲卫领命,转身冲出府衙,城中顿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沉睡的士兵被惊醒,拿着武器,跌跌撞撞地向南门跑去。
严颜提着偃月刀,翻身上马,疾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耳边的呐喊声、撞击声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来越沉。汉军的攻势太过突然,太过猛烈,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挣扎,反倒像是……蓄谋已久的突袭。
“不对劲……”严颜猛地勒住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汉军向来白日攻城,今夜突然发难,会不会有别的图谋?”
他看向北门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动静。可越是平静,越让他觉得不安。
“将军!南门快撑不住了!汉军的火箭烧穿了防御,弟兄们快顶不住了!”一名传令兵从南门方向跑来,浑身是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扑灭。
严颜咬了咬牙,暂时压下对北门的疑虑。眼下南门的危机迫在眉睫,只能先顾眼前:“走!去南门!”
他催马向南门疾驰,身后跟着的士兵越来越多。街道上,火把的光芒连成一条长龙,向着战火最激烈的地方涌去。
南门城头,已是一片火海。汉军的火箭点燃了严颜用来填补缺口的木料,火焰冲天而起,将城头的守军逼得连连后退。尉迟恭亲自擂鼓,声嘶力竭地呐喊:“加把劲!破城就在今夜!”
汉军士兵士气如虹,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与城头的守军展开殊死搏斗。刀光剑影在火光中闪烁,惨叫声、怒骂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整个南门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严颜冲上城头,挥刀劈翻两名爬上城墙的汉军士兵,怒吼道:“都给我顶住!后退者斩!”
守军见主将亲临,士气稍振,重新组织起防御,用滚石、长枪将汉军一次次逼退。
夜色中,南门的激战进入白热化。谁也没有注意,在鱼复城的另一端,北门的山壁上,五百道黑影正借着岩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秦琼站在中军帐外,望着南门方向冲天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严颜,你果然上当了。接下来,就看咬金和罗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