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手指还贴在灵域核心上，蓝光脉络像老旧电路一样忽明忽暗。他没动，但呼吸比刚才沉了半拍。刚才那一瞬间的画面还在脑子里晃——青铜门沉进黑渊，阴差被锁链拖走，高台上那个握着符文石板的身影。
不是意外。
是有人动手的。
“你脸色不对。”林婉靠在岩壁边，左手攥着红绳，声音有点哑，“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江临川收回手，指尖沾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像是从厉鬼头颅里抽出来的残念。“看到了。”他说，“这些鬼，以前是地府的人。”
陈虎坐在地上，右臂还是黑的，听见这话猛地抬头：“你说它们是阴差？”
“不止。”江临川抹了把嘴角，血丝混着蓝光在皮肤上划出一道短痕，“它们是被炼化的。有人用符印改了它们的魂，把守门人变成了杀器。”
林婉低头看掌心的阴魂晶碎片，它还在发烫，表面浮起一层细密裂纹。她想起刚才那道残影——女人穿着引魂使的长袍，把一块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碎片封进玉匣，嘴型说着“别让系统落入他们之手”。
那是她母亲。
可家族族谱写的是，母亲死于怨灵反噬。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娘……”林婉声音压得很低，“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江临川看了她一眼，没接话。他知道这时候问太多不合适，但现在也不是藏事的时候。他转头看向被锁在灵域角落的五具厉鬼残体，血雾正一点点压缩它们的动作空间。
“得再挖一次。”他说，“这次我要直接进它们的记忆流。”
“你刚咳血了。”林婉盯着他，“再来一次，说不定会把自己搭进去。”
“没事。”江临川活动了下手指，青铜指环又热了一下，“反正系统也没说不能死，大不了重开。”
陈虎冷笑一声：“你倒是想得开。可我们仨要是全栽这儿，谁去查真相？”
“所以我不会深进。”江临川闭眼调整灵域频率，“就扫一眼，抓关键帧。快进快出，不恋战。”
他说完，指尖再次贴上核心。蓝光脉络加速流转，像数据包在通道里狂奔。这一次他没走主识海，而是顺着厉鬼体内残留的符印痕迹逆向追踪——那是控制源留下的操作记录。
画面闪现。
一座巨大的殿宇，顶部刻着“鬼门关”三个古篆。一群黑袍阴差列队站在广场上，手中捧着生死簿残页。一个身穿判官袍的人走上高台，右手缺了无名指，手里拿着一块符文石板。
他开口说了什么，但声音被屏蔽了。
紧接着，石板亮起红光，所有阴差同时跪倒，胸膛被无形锁链贯穿。他们的脸开始扭曲，身体化作厉鬼形态，整齐划一地转身，扑向殿外游荡的游魂。
屠杀开始了。
江临川猛地抽离意识，喉头一紧，又吐出一口带蓝丝的血。他喘了几下，睁开眼时瞳孔还在泛蓝。
“看清了吗？”陈虎问。
“看清了。”江临川抬手擦掉嘴角的血，“动手的是个判官。右手少一根指头，用符文石板控制阴差。”
林婉浑身一震。
老乞丐。
那个总叼辣条、爱骂系统的邋遢老头，右手缺的就是无名指。
可他是帮自己的人。
还是说……一开始就是演的？
“不可能。”林婉摇头，“他救过你。”
“也可能是为了接近系统。”江临川盯着灵域里的厉鬼，“我现在不敢信任何人。但有一点能确定——地府崩塌不是天灾，是内部有人开了后门。”
陈虎沉默几秒，忽然伸手捡起一块碎石，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符印形状。“这个纹路，我在玄门张氏的地宫见过。但他们用的版本更花哨，加了很多装饰性线条。”
“那是仿的。”江临川看着厉鬼体内残留的原始符印，“真正的控制符，来自地府体制内。张氏只是抄作业的。”
林婉把阴魂晶碎片捏紧了些：“我娘留下的东西，为什么会和这些东西有共鸣？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没人回答。
答案显然不在这里。
江临川伸手将刚才读取的记忆片段压缩成一段灵力烙印，塞进青铜指环的夹层。他知道系统界面现在打不开，但只要指环还在，数据就不会丢。
“先留着。”他说，“以后有用。”
林婉把红绳重新缠回手腕，结扣已经裂了，只能简单打了个死结。她感觉到碎片的热度在下降，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没消失。
就像有人透过时间在看她。
陈虎忽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等等。”
他侧耳听了几秒，眉头皱紧。
“外面有动静。”
江临川立刻调转灵域感知方向。血雾边缘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不是游魂那种轻飘飘的波动，而是带着重量的脚步声，一步一顿，踩在地上发出闷响。
铁链声。
很慢，但越来越近。
“不是刚才那些鬼能弄出来的动静。”陈虎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左臂用力，右臂却完全使不上劲，“来的不是小角色。”
林婉摸出银镊子，夹在指间：“还能打吗？”
“打不了也得扛。”陈虎咧嘴，“不然等它进来挨揍？”
江临川没说话，他在检查灵域的运行状态。新生的结构比之前稳定，但连续两次强行读取记忆，核心已经开始出现微裂纹。再撑一场硬仗，不一定能守住。
但他没得选。
“你们俩注意站位。”他说，“别分散。我先把厉鬼残体封进隔离区，防止它们突然暴起。”
血雾收缩，三道蓝光锁链将五具残体拖向灵域底部，嵌入一道临时生成的符阵中。封印刚完成，最后一只厉鬼的眼窝突然闪出一点绿火。
它动不了嘴，但声音直接钻进了所有人脑子里。
三个字。
“判官……叛了。”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江临川盯着那团即将熄灭的绿火，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猜测。
是确认。
真的有判官背叛了地府。
而那个一直跟着他的老乞丐，右手缺了无名指，爱吃辣条，说话满嘴网络词，像个退休程序员混成了乞丐。
如果他是叛徒……
为什么帮他激活系统？
为什么一次次在关键时刻出现？
为什么宁可烧掉魂力也要挡下阴帅的那一击？
问题太多，没有答案。
铁链声更近了。
十米。
八米。
五米。
灵域外的血色迷雾被某种力量推开，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破旧军大衣，袖口磨得起球，手里拿着半包辣条。
是老乞丐。
他站在边界外，没进来，也没说话。
只是抬起右手，少了无名指的那只手，轻轻敲了敲烟袋锅。
咚。
一下。
两下。
像在打摩斯密码。
江临川忽然觉得太阳穴一刺，脑子里响起一段断断续续的声音：
“别信……画面……改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