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雁看着沈淮川坐进来,一副病弱模样,肩膀上还有一只鹦鹉,撇了撇嘴,“王爷,什么时候您能不演了?”
“不演怎么行?”沈淮川笑眯眯道。
宋清雁不和他说话。
车轮碾过官道,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离京数日,车队一直沿着相对平坦的官道行进,虽路途漫长,倒也还算平稳。沈淮川大多数时间都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或是拿着一卷书册漫不经心地翻看,偶尔与宋清雁说几句话。他肩头那只色彩斑斓的鹦鹉大多时候也很安静,只是偶尔扑棱一下翅膀。
宋清雁起初还有些紧张,但见沿途并无异状,加之车厢内布置舒适,她渐渐也放松下来,或是看看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或是翻翻自己带来的话本子,偶尔偷瞄一眼沈淮川,心里暗自嘀咕这人倒是松弛。
这日午后,车队的速度明显放缓了下来。宋清雁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官道两侧的景色已从一马平川的平原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峦轮廓,天色似乎也比前几日阴沉了些。
“快到落霞镇了。”沈淮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他随手拿起小几上的水囊喝了一口,“今晚在此歇脚。”
“落霞镇?”宋清雁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嗯,前面就是栖云谷的入口,此镇是入谷前最后一个像样的落脚点。”沈淮川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摊在膝上的一幅舆图,“穿过栖云谷,才算真正踏入蜀地地界。谷内道路险峻,不宜夜行。”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寻常的地理事实。但宋清雁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没说的话。栖云谷,恐怕不太平。
未时末,车队缓缓驶入落霞镇。镇子不大,依着山势而建,房屋大多低矮陈旧,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多是些面带风霜、步履匆匆的本地人,看到他们这一行虽然低调但明显不凡的车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警惕、或隐含担忧的目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
阿亦早已先行一步安排好了宿处,是镇上唯一一家还算整洁的客栈,名为悦来。客栈掌柜是个干瘦的中年人,见到沈淮川和宋清雁下车,连忙躬身迎上,态度恭敬。
“贵人一路辛苦,小店已备好了上房,热水饭菜马上就好。”掌柜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神不时瞟向门外,似乎在担心什么。
沈淮川淡淡“嗯”了一声。
客栈大堂里零星坐着几个客人,看打扮像是行商,个个面色凝重,低声交谈着,看到他们进来,交谈声立刻停了,目光复杂地扫过沈淮川一行人。
进入二楼上房,屏退了客栈伙计,屋内只剩下沈淮川、宋清雁和阿亦三人时,气氛才为之一变。
沈淮川径直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锐利的目光扫过楼下略显冷清的街道和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谷入口。方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瞬间消失无踪。
“情况如何?”他头也不回地问道,声音低沉。
阿亦上前一步,低声道:“回王爷,与我们先前的探报基本吻合。栖云谷内确实盘踞着一股悍匪,据说是流放的军户出身,心狠手辣,麾下聚拢了百十来个亡命之徒,凭借地利,专劫过往商旅,甚至敢对小队官兵下手。近来气焰愈发嚣张,官府几次围剿都因其熟悉地形而失利。镇上百姓谈及此匪,皆讳莫如深。据我们的人观察,镇上有他们的眼线。我们这么大张旗鼓地住进来,恐怕消息已经传进山里了。”
沈淮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哦?消息传得快才好。本王还怕他们不知道肥羊上门了呢。”他关好窗户,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说说看,除了狠辣,还有什么特点?”
阿亦沉吟片刻,道:“此人颇为狡诈,从不硬碰硬,专挑防备松懈或实力弱小的队伍下手。而且……据说他劫财之余,尤其喜好掳掠姿色出众的男女。”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宋清雁。
宋清雁道,“你看我干什么?”
沈淮川道,“你比较好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客栈掌柜亲自送热水来了。阿亦开门接过,掌柜的却并未立刻离开,搓着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压低声音道:“几位贵人,眼看天色不早,可是要明日过栖云谷?”
沈淮川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道:“是啊,掌柜的有何指教?”
掌柜的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只是……唉,不瞒贵人说,前面那栖云谷近来不太平啊!有伙强人占山为王,凶得很!小老儿看贵人们像是远道而来的体面人,若是可以是不是绕道而行更为稳妥?虽说绕路要多花几天功夫,但总比冒险强啊!”他说话时,眼神闪烁,显然心中恐惧。“贵人有所不知,那伙贼人真的……”
沈淮川道,“多谢掌柜的好意,只是此地应当那个只有这条路。你下去吧,把饭菜弄得精细些。”
掌柜的叹了口气,躬身退下了。
沈淮川道,“这镇子果然不干净。看来这悍匪,不仅凶悍,消息也灵通得很。”他看向阿亦,“让我们的人警醒点,今夜恐怕不会太平静。另外,依计行事,把‘饵’撒出去。”
“是!”阿亦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沈淮川看向宋清雁,见她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微微抿紧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一丝紧张。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并不存在的乱发,动作难得的轻柔。
“怕了?”他问,声音比刚才温和了些许。
宋清雁老实点头:“有一点。”毕竟听说土匪凶残。
沈淮川低笑一声,“怕什么?若是抓你,本王第一个把你留下。”
宋清雁:“......你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看心情吧,心情好就救你。”沈淮川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