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些混在人群里的定远王府下人,开始大声地讲解起来。
“瞧见没!都看清楚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昂首挺胸,满脸自豪。
“今日,是我家公主殿下,迎娶我家世子爷为驸马!”
“什么叫天作之合?这就叫天作之合!”
旁边有个机灵的小厮跟着就搭腔了:“就是啊,你们懂个什么呀!”
“我家公主殿下,那可是先帝正统血脉,是未来的女帝!医术通天,能活死人肉白骨!”
“你们忘了凌云公子是谁了吗?富可敌国!那也是我们公主殿下!”
“我们世子爷少年将军,战无不胜!这叫强强联合,龙凤呈祥!懂不懂?”
这些话就像小石子儿似的,往平静的湖水里一扔。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对呀!
这位公主可不是普通的皇家千金。
她是在京城搅动风云,让当今皇帝都吃了大亏的永昭公主!
她还手握重兵,能让定远王府都心甘情愿辅佐的永昭公主啊!
这样的人物,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举,似乎……也合情合理!
慢慢地,人群里那种惊讶、反对的情绪慢慢变成了好奇。
好奇又变成了钦佩和羡慕。
“没错!公主殿下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是啊,世子爷能娶到这样的公主,真是福气!”
“不对!是公主殿下娶世子爷!这叫佳话!”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
“恭祝公主殿下和世子爷永结同心!”
紧接着,欢呼声就像潮水似的,一浪高过一浪。
“永结同心!”
“百年好合!”
温弈墨骑在马上,听着耳边山呼海啸般的祝福声,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小厮管事不是她安排的,而是安谈砚。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细心,竟然能想到有些百姓会有异议,所以提前做了安排为她证名。
如此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真不错......
迎亲的队伍,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朝着定远王府门口走。
朱红的大门,此刻却紧紧关闭着。
门前,以魏然和江相如为首,站了一大排定远军的年轻将领。
这些人,都穿着崭新的军服,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看着马背上的温弈墨。
江相如扯着大嗓门喊道:“哎呀!这不是咱们未来的嫂子……哎,不对,是咱们未来的主帅夫人嘛!”
“想进咱定远王府的门,把我们定远军的宝贝疙瘩娶走,可没那么简单!”
魏然就站在他旁边,摇着个折扇,但眼中那抹看好戏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马背上的温弈墨呢,看着这群在门口堵着的“拦路虎”,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越。
“哦?”
温弈墨唇边的笑意,如春水初融,透着一股轻松自在。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朱红的劲装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江相如被她这么一看,心里直发慌,可一想到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就硬着头皮又朝前迈了一步。
他朗声大笑,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
“公主殿下!”
“想把咱们定远军的宝贝给娶走,那可得有真本事才行!”
他朝着远处演武场旁边指了指,那儿有一根高高的旗杆。
旗杆的顶端,迎风招展的旗帜下,挂着一枚小小的铜钱,在晨光里闪着微弱的光。
“早就听说公主殿下您文武双全,今天就请公主您把百步之外的那个铜钱给射下来!”
“只要箭出弦,铜钱落,这第一关,就算您过了!”
他这话一说完,周围的那些将领们就跟着起哄。
百步穿杨,这已经是神射手的水平了。
要射中那随风晃悠的铜钱,那可就更难上加难了。
这明摆着就是故意为难人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温弈墨的身上。
就见她微微地笑了笑,把手伸了出来。
她身后的可竹马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马鞍旁边的箭袋里,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凤凰弓,恭敬地递了上去。
温弈墨接过弓,动作行云流水。
她连马都没下,就在马背上稍微侧了侧身,左手持弓,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支金羽箭。
刹那间,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平日里清丽端庄的气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锋锐如刀的凌厉。
她的眼眸眯起,目光牢牢锁定了远方那枚小小的铜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挽弓,搭箭。
一气呵成。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弓弦震颤。
那支金羽箭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破空的尖啸,疾射而出!
一转眼的功夫。
“叮——”
一声清脆的交击之声,远远传来。
众人定睛看去,旗杆顶上的铜钱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支金羽箭,势头一点没减,深深地钉入了旗杆的木头里,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这箭法太牛了!”
“公主殿下箭术简直神了!”
江相如惊得嘴张得老大,感觉都能塞进去个鸡蛋了。
他揉了揉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就……射中了?
在他看不到的人群角落里,霜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屈指弹出的手。
就是她刚刚用小石子将铜钱给射了下来。
温弈墨随手将弓递还给可竹,脸上的笑容依旧云淡风轻。
她医术谋略卓绝,偏偏这武艺就是个三脚猫的功夫。
但功夫差又怎么了?
脑子聪明不就行了!
她的目光投向江相如,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得意。
“江将军,这第一关,我可算过了?”
江相如的脸“唰”地红透了,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后脖颈,傻笑着说:“过,过,肯定过啊!”
他刚想往边上让一让,旁边的魏然一个箭步就跨了出来,把他给拦住了。
魏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手里摇着那把从来都不离手的折扇,慢悠悠地开了口。
“武的这关过了,可还有文的这一关呢。”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温弈墨,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戏谑。
“公主殿下要迎娶世子,乃旷世佳话。”
“然,公主殿下亦是胸怀天下之人。”
“我就冒昧地请公主殿下当场作一首诗。”
“诗中,既要有迎娶之喜,又要蕴含治国之志。”
“若是公主的诗能让我等心服口服,这门,才算真正打开。”
这话比刚才的箭术考验,还要刁钻百倍。
把小两口的感情和治理国家的大事儿融合在一首诗里,何其之难?
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让人顺利通过嘛。
江相如都忍不住悄悄用胳膊肘顶了顶魏然的腰,意思是让他别做得太绝了。
可温弈墨,还是那副不慌不忙淡定的样子。
她只是略一沉吟。
她身边的付玉机灵,马上就从跟着带的包裹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在临时搭起来的一个小桌子上给铺开了。
众人一看,心中更是佩服。
原来公主殿下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这么一手,早就准备好了呢。
温弈墨翻身下马,身姿轻盈。
她走到案前,提起笔,饱蘸浓墨。
悬腕,落笔。
一时间,只见她手腕翻飞,笔走龙蛇。
那字迹,清隽之中,又透着一股磅礴的王者之气。
周围的人都踮起脚尖,把脖子伸得老长,就想看看她到底写了什么。
没一会儿,她就写完了,把笔放下。
可竹走上前去,把那张墨还没干的宣纸举得高高的,给大家看。
只见纸上墨迹淋漓,一首七律跃然纸上:
《永昭大婚述怀》
赤绳系玉缔良缘,沧海云垂共此天。
龙剑光寒销劫火,凤池波暖润桑田。
山河久待回春手,星斗重开治世篇。
莫道深闺无远志,须眉让与锦衣妍。
魏然凝神看去,只看了两句,眼神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