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不出三日,这故事定传遍整个大启!”
队伍迅速清理了战场,稍作休整,便再次启程。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伪装。
士兵都穿上了明晃晃的甲胄,队伍里飘着的,除了送亲用的红旗,还有定远王府那黑色的战旗。
那股肃杀之气,让沿途所有宵小,望风而逃。
消息,总是比车队跑得还快。
当“禁军扮成山匪去截杀永昭公主和永亲王妃,致使两人重伤”这个传言,像疯了似的一下子在京都传开了。
并迅速演变成数十个绘声绘色的版本时,温明谦正在御书房内。
殿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惊慌失措地禀报给了皇帝。
温明谦脸上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一点点凝固。
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铁黑。
“你说什么?!”
他一下揪住内侍的衣领子,眼睛里全是血丝,神情狰狞得如同恶鬼。
“外边……外边传得可厉害了……说……说是您……”
内侍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另一个心腹密探也跌跌撞撞地进来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陛下……落鹰坡那儿……全军覆没……李茂当场身亡……有几个好手好不容易逃回来了,身负重伤,说……说他们中了埋伏……”
两道消息,如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温明谦的头上。
他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让人给算计了!
从开始到最后,这就是专门给他挖的一个大坑!
他不仅没能除掉温弈墨母女,反而惹了一身洗不清的骚!
“温!弈!墨!”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胸中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突出一大口鲜血
“陛下!”
京都的动荡,影响不到千里之外的定远。
车队碾过最后一段官道,前方地平线上,一座雄城宛如匍匐的巨兽,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定远王府所在的朔州城。
这里没有京城的繁华与浮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冷冽的铁器味和马匹的悍气。
城墙高耸,是那种被风沙与战火侵蚀过的青黑色,上面插满了定远王府的玄色战旗,在北境凛冽的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大开,一列铁甲骑兵早已静候多时。
领头的人,身材魁梧,虽已两鬓染霜,但是腰杆挺得就像一根标枪,这个人就是定远王安江晖。
他身边站着一位温婉的妇人,眉眼间与安谈砚有七分相似,正是安谈砚的母亲,文烬。
安江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儿子,落在了那个从马车上悠然走下来的少女身上。
她换下了一路风尘的劲装,穿着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眉眼清丽,神情沉静,丝毫不见寻常女子的娇弱,反而有一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
安江晖在心里暗暗地称赞。
安谈砚朝着前面迈了一步,朝着父母行礼,说道:“爹,娘,儿子回来了。”
文烬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急忙快走几步,拉住儿子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嘴里不停地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江晖,就只是点了点头,眼睛还是看着温弈墨,声音洪亮如钟:“这位,想必就是永昭公主了。”
温弈墨走上前,轻轻施了一礼:“弈墨拜见王爷、王妃。”
“不敢不敢。”安江晖抬了抬手,脸上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应该是微臣向殿下行礼才对。”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带着王妃文烬要向她行君臣大礼。
温弈墨赶紧上前阻止:“什么公主王爷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将士们脸上都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唐念绮接着下了车,文烬赶紧迎上去,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与敬重:“姐姐这一路可辛苦了,京都那边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您受苦了。”
唐念绮摇了摇头,反过来拍了拍文烬的手背:“只要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
两位母亲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繁琐的礼节,没有多余的寒暄。
安江晖大手一挥,声音低沉地说:“进城!回家!”
城中百姓夹道相迎,他们看向安谈砚的目光里,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与崇敬。
当他们看见温弈墨的时候,眼神里就又添了些好奇和审视。
这就是定远王府以后的女主人?
那个在京城掀起滔天巨浪,让当今皇帝吃了大亏的永昭公主?
温弈墨背脊挺得笔直,大大方方地任由众人打量。
这里,将是她反攻的起点。
当晚,定远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这书房已经被临时改成了议事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启疆域图。
在这儿的人,除了安江晖、温弈墨和安谈砚之外,还有定远军中几个特别重要的将领。
他们都是跟着安江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定远王府都是忠心不二。
此刻,这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宿将们,都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温弈墨。
温弈墨不过是个小姑娘啊。
她真的有能力带领他们,去搅动天下吗?
安江晖坐在主位之侧,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殿下,京城之事,您做的太好了。”
“一石数鸟,既让温明谦威信扫地,又让天下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更重要的是,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他看着温弈墨,眼睛里都是赞赏的神情:“现在,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温弈墨站起身来,朝着那幅巨大的地图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眼睛,都跟着她的身影而动。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点在了京都那块儿。
“温明谦,性情多疑,手段狠辣,却无帝王之才,更无帝王之德。”
“落鹰坡一事,让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他如今最想做的,不是弥补,而是报复。”
她的手指慢悠悠地朝着北方划过去,最后点在了北狄王庭那个地方。
“北狄,看似安分,实则狼子野心。温明谦为了泄愤,也为了转移国内矛盾,极有可能会挑起边境事端,甚至不惜割地赔款,引北狄之兵,来对付我们定远。”
几位将领一听这话,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海列拱手说道:“那个昏君,什么缺德事儿干不出来啊!”
“引狼入室,无耻之尤!”
温弈墨没有理会他们的议论,手指又移向了西南,点在了西凉故地。
“西凉虽说已经被朝廷所掌控,可但西凉军的军魂未散。”
“魏然拿着西凉王兵符,正在联系以前的那些老部下,就等着伺机复仇。这是我们可以团结的力量。”
最后,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大启的半壁江山,都圈了进去。
“温明谦失德,天下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各地世家也对他多有不满,都在观望。”
“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是干柴烈火,只差一个火星。”
她回过身来,清冷的眼神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扫了一遍。
“而我们,就要做那个点燃大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