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四五日,竟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舜英披着件斗篷,望着殿外的绵绵秋雨,一阵无语。今年这是什么气候?雨水都跑到北方来了?!
“唉,人都要发霉了!”舜英嘟囔道。
岁余将薰笼上缂丝百花攒龙斗篷取了下来,披在舜英肩上,“娘娘,这天儿又冷又潮,您仔细别着凉了。”
以她练气七重的修为,自是没有风寒感冒的忧虑,但岁余的关心,她还是笑纳了。
莞尔一笑,舜英耳中却忽地听到了呼救声。
“岁余,拿把伞出去接应一下。有人来了。”
“啊?”岁余一脸懵逼,她怎么没听见呢。
不过岁余还没忘了自己娘娘可是神仙弟子,回过神来之后便立马拿了一把大号的满穿伞,快步走出正殿,迈入绵绵细雨中。
景仁宫正殿外,赫然是一位浑身湿透、下身竟还隐隐沁血的女子!
岁余定睛一看,不由上前为其撑伞遮雨,“高庶妃,您这是怎么了?”
高庶妃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她嘴唇已经苍白得不见血色,声音打着颤:“嫔妾小产了,求贵妃娘娘救命!”
说完这话,高庶妃便“噗通”倒在了雨中。
“快!把人抬进去!快去传太医!!”
不消半个时辰,德妃便闻讯赶来。德妃一早去宝华殿上香,祈祷十四阿哥在木兰围场一切顺利,不成想回来后,高庶妃就不见了人影,偏生床榻上还落了一片血污!
就在一个时辰前,高庶妃忽地腹痛难耐,紧接着便感受到一股热流涌下,高庶妃登时就吓坏了。
同住偏殿的布贵人也失了神,本来要立刻差人去传太医。也是巧,王贵人新做了小衣裳打算送给高庶妃,却见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
王贵人立刻叫人关上了配殿的殿门,并立刻安抚了高庶妃与布贵人。
“高庶妃的身孕还没确定呢!”——王贵人一语中的。
布贵人暗道一声险,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不等太医来,德妃娘娘便要先赶回来了!高庶妃的情况,虽不知是月信来了还是小产了,只怕德妃娘娘都会定性为前者!
王贵人仔细打量着高庶妃身下的血污,她低声问:“妹妹的月信……也素来是这么多吗?”
高庶妃摇头不迭,满脸都是慌乱,“我月信很少的。”她急忙抓住王贵人的衣袖,“王姐姐,我……这是小产了还是……”
王贵人心中明白,机会来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一定要记得,你是小产了!你这就去景仁宫,去找贵妃做主!记住了,必须一口咬定自己小产了!”
布贵人急忙解下身上的披风,便要披在高庶妃身上。
王贵人却一把拦住,“不能有丝毫刻意!”这样的见血量,纵然是有孕,孩子也已然是保不住了!如今只能保高庶妃!外面雨虽冷,但高庶妃也只能衣着单薄地冒雨而去!如此才是完美的受害者!
“我都听姐姐的!”高庶妃咬牙下榻,不顾身下的血污,跌跌撞撞奔向雨中。
王贵人看向布贵人,“姐姐陪我一起,咱们这就去给德妃娘娘报信。”
布贵人自然明白,出了这么大事儿,若不立刻禀报德妃,事后她们俩也绝讨不得好!
景仁宫,正殿。
德妃来得快,但荣妃惠妃也不过只慢了半拍。
“臣妾正是来禀报贵妃娘娘的,高庶妃今早便突然来了月信,未免污了贵妃娘娘的殿宇,还是让臣妾将人接回去吧。”德妃强撑着笑容屈膝见了一礼。
舜英挑了挑眉:“本宫已经着人去请了秦院判,以及最善妇产千金一科的傅太医和吕太医,等三位一并会诊,若确定只是月信,自会叫德妃把人带走。”
德妃心中咯噔一下,贵妃竟如此谨慎,一下子请了三位太医,届时日后再想推翻只怕是不可能了!
此时此刻,德妃也只能祈祷高氏真的只是来了月信!
惠妃心下隐隐打鼓,两个太医就算了,秦院判的医术卓绝,只怕是糊弄不过去啊。
荣妃嘴角噙着笑,“是啊,德妃妹妹还是坐下喝茶吧,贵妃娘娘宫里的金瓜贡茶可难得得很呢!德妃可别辜负了。”
舜英打量着惠妃与荣妃的表情,惠妃……有点意思。
不过方才岁余给高庶妃更了衣,也检查了血污,其中多有血块,而且血量甚多,不像是月信。
一时间,舜英也有些搞不懂了。
好在三位太医很快就赶到了,舜英交代了两句,便打发去配殿给昏迷的高庶妃把脉了。
荣妃兀自夸赞着这金瓜贡茶如何如何好,舜英一阵无语凝噎,便吩咐彤霞道:“给荣妃包两斤金瓜茶,让她带回去慢慢品。”
“多谢贵妃娘娘。”荣妃笑容灿烂。
瞧你那副吃瓜的样儿,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德妃心中暗恨不已,这个荣妃,居然敢嘲笑本宫!!
又过了半个时辰,秦院判和两位太医才回到正殿复命,“回禀贵妃娘娘,从庶妃小主的脉象和落下的血污来看,是小产无疑了。”
德妃的心一下子沉到骨子里,殿外绵绵的寒意侵入殿中,德妃只觉得冷潮的席卷全身。
“哐啷”一声,德妃陡然警醒,原来是贵妃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撂下。
舜英嘴角噙着冷厉之意,“德妃,你可知罪?!”
德妃只觉浑身酸软,生生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软软跪倒在地,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她急忙道:“臣妾是无心的!高庶妃月信推迟,却刻意隐瞒,否则臣妾怎会叫她立规矩呢?况且,自从晓得她有可能怀了身孕,臣妾就立刻免了一切规矩礼仪,这几日,永和宫从无半点慢待高氏之处!”
“此番高氏小产,绝非因为臣妾之故!”德妃飞快做出辩驳。
嘴巴倒是挺快的。
舜英看向秦院判:“高庶妃是因何故小产?”
秦院判小心翼翼道:“恕臣医术浅薄,只能诊出庶妃小主有风寒伤体的迹象。”
德妃急忙道:“定是因为她自作主张冒雨跑出来,才染了风寒的。”
舜英嘴角噙着冷笑:“秦院判倒是很会和稀泥。”——风寒侵体?前些日子下着雨,高氏还得在抄手游廊里学规矩,同样可说是在那时就风寒伤体了。
秦院判脸色无比尴尬,只得连忙跪下叩头:“微臣医术不精,还请贵妃娘娘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