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依旧带着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早已沉甸甸的。
一个多小时后，冯立安揉着眼睛，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
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动。
刚才就一直瞪着天花板，心里不停琢磨。
这俩人，昨儿半夜折腾够了，怎么今儿早上还能这么有劲儿？
难道是半夜没睡醒，集体发了疯不成？
他心头疑惑，推开门朝外走去。
脚步刚踏上院子的水泥地，一股饭菜香味就扑面而来。
再定睛一看，他当场傻了眼。
“你们整这么多菜，是要开酒楼？”
灶台上蒸腾着热气，几口大锅同时在煮东西。
案板上堆满了切好的肉、青菜和葱姜蒜末。
一旁的竹筐里还码着几十个空饭盒。
听到这话，冯湘湘侧头看了他一眼。
“卖盒饭啊，之前不就说好了？你忘啦？”
卖盒饭？
冯立安当然记得这茬。
当初她提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嘴上没反对，心里却是不理解的。
真到了眼前这一幕，他还是压根不信。
就凭她一个人，还要搭上陆清风，能做出像样的生意来？
他张嘴正要问一句“这些成本谁出”、“订单在哪”。
话还没出口，冯湘湘却已经抢先接了话。
“你从一开始就没信我能干成这事儿，对吧？”
她一边翻炒锅里的牛肉，一边淡淡开口。
“看到院子里晾着的饭盒，就觉得我扛不住了，是不是？啧，没话可说，谁让我以前真不是个东西呢。”
这话听着别扭极了。
那些旧事瞬间涌上冯立安的脑海。
他不信，一个糟蹋了十九年青春的人，能在短短几个月里突然改头换面。
变得勤快上进，还能撑起一门小本生意。
他觉得自己的怀疑合情合理。
于是他也冷笑了一句。
“那祝你财源滚滚，生意红火。”
说完，他转身便朝厕所方向走去。
而冯湘湘站在灶台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铁锅铲。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她几乎就要扔下锅铲追上去揍他一顿。
就在这时，陆清风端着一盘萝卜走过来，轻轻笑了声。
“要不要我去帮你骂他几句？”
她猛地回头，狠狠翻了个白眼。
“算了吧！你再添把火，他真能站在门口骂到我怀疑人生。”
她太了解冯立安了。
那张嘴一旦张开，能把人贬得一文不值。
若是陆清风真的插手劝说，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等等！
冯湘湘忽然眯起眼睛，盯着陆清风看了好几秒。
“你故意的。”
她声音低了几分。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你去帮我说话，偏要说这话逗我，是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我？”
奇怪的是，这还是认识这么久以来，陆清风头一回说这种半开玩笑的话。
陆清风被当面戳穿，也没否认，只是低头继续切菜。
冯湘湘看他不反驳，反倒得意起来。
她故意扭了下腰，肩膀撞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说。
“今天表现不错嘛，这才像个真正住在家里的样子。”
她早注意到了。
以前陆清风每次回来，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
肩背挺直，眼神警惕，连走路都轻手轻脚。
可最近不一样了。
他的步伐变慢了，脸色柔和了许多。
“原来这儿……不是家。”
陆清风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上。
“我之前一直住在单位宿舍。直到升了团长，领导下了死命令，不准再住集体宿舍，说是要我认真考虑终身大事。我才搬了出来。”
冯湘湘怔住了。
她忽然想起刚来时这院子的样子。
墙皮大片剥落，地上杂草丛生。
整个院落死寂无声。
而如今，灶火熊熊，炊烟袅袅，锅碗叮当，饭菜飘香。
她心头一酸，眼眶竟有些发热。
“以后有我在，有世杰在，这儿就是家。”
俩人正说得有点甜蜜，结果，冯立安推门进来了。
他低着头，像没看见他们似的，径直回了屋。
方才还笑意盈盈的冯湘湘，脸上也渐渐褪去了颜色。
两人又埋头干活，谁也不说话。
可冯湘湘这人，压根闲不住。
她一边叠衣裳，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冯立安的房门。
见还是紧闭着，便忍不住活动了下肩膀。
手里的活没停，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啦啦啦……月亮圆圆挂天边……”
那调子歪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可她偏偏还越哼越起劲。
天光渐渐亮起。
冯湘湘伸了个懒腰，趿拉着布鞋就往厨房跑。
锅碗瓢盆叮当作响，她手脚麻利地淘米、烧水、打蛋花。
冯立安端起碗，目光落在汤上，眉头微微皱着。
“这汤，是买通张振东的？”
冯湘湘一听这话就火了，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什么叫买通？我做饭还得花钱请人夸？”
她不是因为他说张振东就生气。
而是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分明是故意扫她的兴。
冯立安低下头，默默喝了一口汤。
竟一反常态地没有还嘴。
他心里门儿清。
最近两顿饭，吃得他差点把碗都舔干净。
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就是香，香得他心里发颤。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吃过这么对胃口的。
这大清早的，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可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暖意从嗓子眼儿一直滚到脚后跟。
他缩在板凳上，一边喝汤一边忍不住眯起了眼。
幸福得他连吵架的劲儿都没了。
可有一事，他真琢磨不明白。
他放下碗，抬眼看向冯湘湘，语气里带着疑惑。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他不信一个好吃懒做的人，能在一夜之间变得贤惠能干。
冯湘湘闻言冷笑出声。
“你一年到头不回家，爷爷每次都亲自下厨等你。你当然不知道我会做饭。”
她说的是实话，也是原主记忆里的真事。
冯世杰眼神一滞，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这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确实很少回家，对家里事漠不关心。
其实这些答案，冯湘湘早就在脑子里备好了。
原身的记忆完完整整在她这儿。
哪怕问她三岁摔跤的事，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饭一吃完，冯世杰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出门。
陆清风穿好军装，朝冯湘湘点了点头，便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