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伸手,用指腹轻轻勾起宝珍的下巴,“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臣女愿为殿下分忧,万死不辞。”宝珍抬眸,语气坚定。
“既如此,你倒说说,本宫与那刘建松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心思对付他?”长公主指尖微顿,似在试探。
宝珍心里明白,长公主的立场本与陛下一致,可这话绝不能点破。她顺势答道:“自然是为了小侯爷,蔡文绝一案中,刘大人对小侯爷步步紧逼,死咬不放,殿下怎会容他这般放肆?”
她巧妙递上台阶,替长公主圆了说辞。长公主听罢,松开手,靠回软榻上低笑两声,眼底添了几分赞许:“很好,倒是个通透的。你放心,那幅画像,到不了豫州。”
宝珍心中巨石骤然落地,郑重叩首:“多谢殿下成全。”
踏出长公主府时,宝珍才缓缓舒了口气。有了长公主的承诺,画像之事,总算能放下心了。
宝珍心中早就清楚:这世间的“正确”,从来都握在掌权者手中。只要陛下与长公主愿意认她这个“宝珍”,那么在身世未被彻底戳穿、闹到无法收场之前,她就永远是名正言顺的顾府千金、当朝县主——宝珍。
“小姐!”桃花在府外早已等得焦灼,见宝珍身影出现,立刻快步迎了上去,满眼急切。
宝珍转头看向她,脸上紧绷的线条渐渐柔和,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走吧,我们回府。”
次日清晨,宝珍依旧如往日般,按时去了渥丹居。
雪姑娘已在雅间等候,见她来便颔首示意,待宝珍落座,才慢声道:“县主倒是沉得住气,昨日京兆府之事,如今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清者自清,流言蜚语无需理会。”宝珍只淡淡一句,便执起茶盏浅啜一口,转而问道,“瞧雪姑娘这几日不怎么来,怎么今日来了?”
“不过是忙里偷闲,寻个清净罢了。”雪姑娘笑了笑。
此时,外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客人登门。宝珍却从中听出几分不寻常,抬眼朝门口望了望,转而对雪姑娘笑道:“看来,你今日来得倒是不巧。”
“哦?”雪姑娘眼底浮起疑惑,不明其意。
宝珍挑了挑眉,起身朝门外走去。刚推开雅间门,便见外间来的客人正是谢继。
“谢公子今日倒是来得早。”宝珍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谢继在外间瞧不见雅间内景,闻言随手拿起一盒胭脂,举到身前示意,语气故作随意:“闲来无事,来挑盒胭脂。”
宝珍暗自腹诽,这小公子倒真是执着。连日来风雨无阻,日日都来渥丹居,偏巧前几日雪姑娘并未露面,他连能否遇上人都不确定,却仍日日前来,还真是麻烦。
雪姑娘不知道外面来的是谁,见宝珍已与来人交谈,只当是她相熟之人,便也起身打算出去。
宝珍余光瞥见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将身后的雅间门轻轻合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雪姑娘望着眼前紧闭的门,眸中满是疑惑,猜不透她的用意。
谢继的目光也被关门声吸引,下意识朝门板望去。宝珍见状,索性侧身挡在门前,抬眼问道:“谢公子这般张望,是在看什么?”
谢继见状连忙后退半步,避开视线,慌忙摆手:“没看什么,没看什么,是在下唐突了。”
宝珍却仍站在原地,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那眼神看得谢继浑身不自在,只觉手足无措。
他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仓促开口:“那个……我忽然记起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说罢,他攥紧手中的胭脂盒,脚步匆匆地转身离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宝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将门重新推开,门后雪姑娘和她瞬间四目相对,二人不过一门之隔。
雪姑娘目光扫过那扇门,“县主方才这般做,是何用意?”
宝珍不欲多说,只淡淡道:“不过是帮你挡去一个麻烦。”
“麻烦?”雪姑娘闻言颔首,既为麻烦,便无需再多追问。她起身整理了下衣摆,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改日,盼能听闻县主洗清流言。”
“一定。”宝珍颔首,唇角漾开一抹浅笑。
雪姑娘侧身绕过她,径直向外走去。今日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的,阿汀性子太过喧闹,便也没带她过来。
另一边,谢继脚步匆匆地往回走,走到半路,手心忽然碰到一团硬实的触感。
他低头一瞧,当即惊得变了脸色:“坏了!忘了付钱!”手中那盒胭脂还紧紧攥着,方才只顾着匆匆离开,竟然连付账都抛在了脑后。
谢继懊恼地用胭脂盒敲了敲额头,连忙转身往渥丹居折返,他可不能做这白拿东西的事。
“哎哟!”
刚转回身,便与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撞了个正着。那人的额头恰好磕在谢继的鼻子上,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眼冒金星。
他强忍着酸痛捂紧鼻子,模糊间见对方是位姑娘,忙含混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你没事吧?”
雪姑娘捂着发疼的额头,心头暗觉晦气,这人真是不长眼。但人家已经主动道了歉,她也只好耐着性子,压下涌上来的郁气,冷冷应了声:“无妨。”
清冷的嗓音落进谢继耳中,他抬眼望去,待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瞬间忘了鼻尖的酸痛。日思夜想、让他一见倾心的人,竟这般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方才相撞时,他手中的胭脂盒不慎掉落在地。雪姑娘俯身去捡,指尖触到盒身,瞥见了渥丹居的印记,便顺手将盒子拾起,递了过去。
“公子,你买给夫人的胭脂掉了。”雪姑娘将盒子递去,语气平淡。
谢继慌忙接过,反应过来后急忙摆手辩解:“不是的,我没有夫人,我尚未成亲!”
雪姑娘目光在胭脂盒与他脸上转了一圈,方才被撞的郁气又翻涌上来,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渣男。”
胭脂本是私密之物,历来多是男子买予家中妻室的。他既尚未婚配,手中却攥着胭脂,这般模样,倒与那些常往销金窟去、用脂粉讨好女子的浪荡公子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