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它丢进火堆里!一把火烧了它!谁也别想好过!”
说着,作势就要往墙角那堆还在冒烟的废料里扔。
“阿莉!小莹!给我拦住她们!”
他冲着两个女工歇斯底里地吼道。
两人对望一眼,眼里满是慌乱。
阿莉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细如蚊呐。
“卫……卫老板,我们只说好帮你拿本子,看看能不能查点东西……可没答应要抓人啊……这事……太大了……”
“对啊,钱我们都收了……”
小莹也跟着小声搭腔。
“我们也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有内鬼……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卫成霖咬紧牙关,猛地提高嗓门。
“每人加两千!你们帮我按住她们!否则今天谁都别想走出这个车间!”
阿莉和小莹呼吸一滞,眼神来回飘忽。
最终,她们还是没能抵挡住金钱的诱惑。
脚下一动,缓缓迈出了那一步。
“苏厂长……对不住了。”
阿莉低声开口。
说完这句话,她便和小莹一起上前。
一人一把,死死拽住了苏晓玥和袁丽亚的手臂。
袁丽亚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可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目光正好撞上苏晓玥的侧脸。
那张脸上此刻没有一丝慌乱。
她立马意识到厂长必然早有安排。
于是,她不再挣扎。
卫成霖见人被制住,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翻开笔记本,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苏晓玥,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东躲西藏,白天不敢走大道,晚上只能睡桥洞!连街边的野狗见了我都敢冲我狂吠两声,就差没咬我一口!全是你害的!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说着,他猛然翻到其中一页。
那是一张早已泛黄的财务报表复印件。
纸面上字迹模糊,但几个关键数据依旧清晰可见。
“要不是你,卫家怎么会垮?要不是你暗中联系海关查我们的货柜,要不是你在关键时刻把核心客户全部挖走,我卫成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说!你说啊!”
苏晓玥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
“卫成霖,毁你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贪心。那些缺德的事情是你亲手做的,不是我替你签的字,也不是我逼你去干的。”
“就算没有我站出来举报,卫家也会崩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市场不会永远容忍欺诈,法律更不会长期沉默。只是你,早在三年前就该醒悟了,可惜你一直不肯回头。”
“闭嘴!”
卫成霖猛地暴吼一声。
“若不是你抢了马蓝草的专利技术!要不是你用卑鄙手段拐走了林美瑶,让她背叛卫家转投你飞裳!若不是你在黎国时装周上风头出尽,抢了本该属于我的国际订单!我怎么可能会输?!”
他越说越疯,手中的本子被他疯狂地翻动。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喊打喊骂声。
老刘带着飞裳的保安队伍迅速冲了出去。
迎面撞上了卫成霖事先埋伏在厂区外围的几名混混。
双方立刻扭打在一起,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卫成霖先是一愣,随即竟咧开嘴笑了。
“哟,苏晓玥,你带人来了?行啊,有长进。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上钩是不是?佩服,真他妈佩服!”
苏晓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楚。
眼前这个人,曾经也是纺织业里响当当的人物。
可如今却被贪婪与执念拖入深渊。
这时,车间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老刘带着几名保安率先冲了进来。
而在他们身后,赫然跟着警察。
原来,吴海荣一赶到现场,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都别动!所有人原地蹲下,双手抱头!”
领头的警官一声怒吼。
卫成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踉跄后退一步,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会……你们早就布好了局?苏晓玥,你算计我?你算计我啊……”
他知道,完了。
这一次,再没有人能救他了。
就在警察扑上来的瞬间,他一抬手,把笔记本砸进了废料堆里。
火焰“轰”地一下腾起,贪婪地舔舐着封面。
“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活!要不是为这破书,我能落到这步田地吗?!”
他嘶吼着,脖颈青筋暴起。
“不要!”
苏晓玥尖叫,冲上去想抢。
却被阿莉死死抱住。
“别去……来不及了……你不能出事啊!”
她只能看着那本书被火舌卷住。
一阵风扫过,掀起了半片仍在冒烟的纸角。
那一瞬,她仿佛看见某一页上的字迹。
“三月十七日,第一次靠它活下来”。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画面一幕幕翻过。
穿越那晚,冰冷的雨点砸在额头、脸颊、脖颈。
她狼狈地躲进废弃工棚的角落。
雷声炸裂天际,闪电照亮她手中那本旧书。
她哆嗦着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十分钟后,屋顶塌陷。”
话音未落,头顶铁皮轰然坠落,擦着她的肩膀砸在地上。
她靠着它躲过一次次致命陷阱。
后来,它不再预知未来,成了她最忠实的记事本。
她在空白页上记录每天的进步、客户的名字……
这本书,不是魔法书。
但它比魔法更珍贵。
它承载了一个孤女如何一步步爬出深渊的全部痕迹。
可现在,它烧了。
火焰渐渐弱下去,只剩下暗红的余烬。
那堆灰烬中,再也找不到一片完整的纸片。
她的心,像被人生生剜走了一块。
眼泪哗地冲出来。
先是模糊了视线,继而顺着脸滑落。
她哭的不是一本纸页。
是那些熬过的夜,是一个人扛下的所有。
是那个曾经躲在书后、不敢出声的自己。
卫成霖被戴上手铐时还在狂笑。
“你以为这就完了?你还早得很!”
阿莉低头不语。
走过苏晓玥身边时,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她口袋里。
小莹则回头看了一眼。
眼中含着复杂的光,似愧疚,又似解脱。
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警车发动,驶入沉沉夜色。
车间里,只剩下火苗噼啪作响。
袁丽亚慢慢走过来,递来一块手帕。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节哀”或“别难过”。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明白,有些失去,根本无法安慰。
就在苏晓玥以为自己会站在这里哭到天荒地老时,风忽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