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眠收起眼泪,摸了摸胸口,心脏正在里面跳的厉害,她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就是碎片。
却在释怀后决定,取出风洛身体里的碎片带去妖源之境。
她要抢回三枚碎片,先许怀安一步将五枚合一,重新封印镇妖囊。
在此之后,她必死无疑,所以她想了许久才决定叫白笙来谈谈自己的决定。
“什么?你要和我解除妖主契约?”
从五年前开始,白笙就一直盼着早日重得自由,他便总以为话眠做事来减少契约天数。
可眼下听话眠这么讲,他倒是不大习惯了。
更多的是直觉里的一种质疑,他怀疑,话眠有事瞒了大家。
白笙面带不爽,收起往日的散漫,严肃的盯着话眠,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
却瞧见话眠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橘子糖,道:
“别激动,只是暂时的,你不是说,妖源之境会增强妖力,那地方于你而言就是老家。”
“对蠪侄而言,也是如此。但我和你之间的妖主契约会限制住你,到时候,我们可能会不敌他。”
“倒不如,先解开契约,你的妖力也不会受契约束缚,等我们真的赢了他,我可是要和你重新结契的,别忘了,你还欠我五年呢!”
白笙眯起眼,狐耳无意识地一扫,带起一阵细小的狐火。
他盯着话眠看了半晌,忽然伸手,一把抢过她手里那半颗橘子糖,扔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哼道:
“少来这套,你以为我傻?”
“我可是跟了你五年,你眼睛一眨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星碎的狐火映得他眼尾发红,一贯散漫的声线此刻冷得像冰渣: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事瞒着我们。”
“你这么爱讨价还价的人,会主动与我解契,你心里有鬼,话眠。”
话眠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空空的糖纸,面上毫无表情,脑中却飞快的在想借口。
最终,她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道:
“的确。一方面我是想借用你的妖力,亲手杀了许怀安。”
“另一方面,是我听说,与同一只妖签订第二次妖契时,契约会比之前增加一倍,到时候,你就得与我定下二十年之期,这么一来,我就赚大了。”
“呵。”白笙轻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说实话。”
话眠手里的糖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无语的笑了笑。
果然,还是骗不了狐狸。
“好吧,但你要保证,绝对不可以向外面那两个透露半个字。”
白笙侧头,若有所思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干枯的树杈上站着只黑鹰,让他觉得格外眼熟。
但他没说话,又回过身点点头。
得知话眠的身份时,白笙也随即愣了片刻,狐狸耳朵不安分的动起来。
“你说这些都是真的?”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真就打算让自己变回碎片?”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她抬眼,眸底映着狐耳:
“所以,才要叫你保密。这件事只能我来做,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所以,我们必须要解契。白笙,拜托你了。”
“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还有世间千千万万百姓的命。我只是从哪来回哪去罢了。”
白笙沉默良久,狐狸耳朵终于慢慢垂下,却终究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但若有别的办法,你也要尝试一番,好歹给自己留条命。”
窗外的黑鹰黑瞳一转,听完两人的话转身飞走了。
与许怀安约定的时间还剩下两日,白笙一直都在找留住话眠的办法,但妖族大多都不知碎片的秘密。
连秋深在客栈内养精蓄锐,将师父留下的那把剑擦了又擦。
想起在雾山的日子,他贪玩耍皮,常常背着师父偷溜下山,师父虽会罚他,但大部分情况下,总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师兄师弟们护着他,偶尔得了师命一同下山捉妖,他也总是队伍里拖后腿的那个。
师门破灭后,他常常辗转难眠,虽然有段时间他刻意不去理会脑海里总是起伏的思念,但却依旧控制不住。
如今,真到了要给师门报仇的那天,连秋深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再努力一点。
他不想再做队伍里的拖油瓶了。
风洛虽嘴上不说,但他看得出来,所有人的心情几乎都很低落。
在面对未到来之事,或是,他们已经对结果已经有了猜想,大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在做好应对之策之前,风洛做了个打算。
他找店小二要来了纸笔,连夜写了婚书,聘单。
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找县里的绣娘连夜制了婚服,准备了一应纳采之礼,连喜烛都挑了最亮的那对。
天未亮,客栈长廊尽头已支起一架绣架。风洛把写好的婚书摊在灯下,指腹摩挲过每一道折痕。
店小二揉着眼睛,被这阵仗吓得瞌睡全无:“公子,您这是……要成亲?”
“嗯。”风洛没抬头,只在红纸末端落下最后一笔,“明日。”
“新娘子是谁?”
他喉结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夜色:“话眠。”
店小二倒吸一口凉气,还想再问,却被少年眼底那点温柔的决绝噎住,默默退了出去。
大红嫁衣铺开,金线绣着并蒂莲,一瓣落在裙摆,一瓣落在袖口,喜烛、喜果、合卺酒,一应俱全。
他站在绣架前,望着那件嫁衣,忽然笑了。
等天一亮,他便要同她生生死死都纠缠在一起了。
纵是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天将亮未亮,窗纸外泛起蟹壳青。风洛把将蜡烛最后一截芯剪平,火舌“啪”地窜高,映得婚书上的字迹像是要活过来。
他合上衣箱,钥匙在掌心攥得发烫。
那里面装着,一件喜服,一双珍贵的羊皮绣鞋,一顶凤冠,一页折成方块的婚书,还有一箱装着其他的聘礼。
虽不多,但是他的全部。
他抱着东西,轻手轻脚推开话眠的房门。
少女和衣而卧,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痕,却睡得极不安稳,指尖无意识攥着被角。
风洛蹲在床前,伸手,指腹擦过她眼尾,没叫醒她,却将一众之物放在了屋内,关上门,等着话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