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挑平这些权贵公子,对他来说也并没有到眼前一亮的地步。
他歪靠在椅上,眼眸低垂,姿态依旧漫不经心,不见兴致。
崔明睿看了高台处一眼,垂眸问妻子:“要不要看场比试?”
“不了,”安宁郡主摇头,神色冷淡:“我去骑马。”
她已经久没有出门赴宴,今日愿意来,是崔明睿看不下去,劝她出来散散心。
听说她想骑马,崔明睿也没有勉强,亲自选了一匹温顺的母马,扶着她上去,待人扬鞭离开,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方抬步朝高台处而来。
谢晋白余光瞥见这位大舅兄来了,看了周围一眼,想了想,竟站起身,迎了几步。
空气倏然静默,四周一片愕然。
连演武场边的吆喝声似乎都小了很多。
实在是他这个举动让人震惊。
众目睽睽之下,王爷之尊亲自迎了上去。
只怕皇帝亲临,也不过是这样的待遇了。
唯有赵仕杰眉梢微挑。
隐约猜到大概是有什么话想同自己大舅兄单独说,需要避开众人,又不好直接让他们回避。
毕竟,六年前已经巴心巴肝喜欢人家姑娘喜欢的不得了,心心念念把人娶回来,终于迎娶成功,婚仪当天拜别父母都没想到弯腰的人,这会儿姿态怎么会突然放的这么低。
倒不是说谢晋白当年有意倨傲,而是这人骨子里就压根没有殷切的概念。
上位待久了,他根本就不会也不懂弯腰。
那边,崔明睿见人迎上来也是吃惊。
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明白了什么,停下脚步,原地等着。
果然,谢晋白一到,开口便是:“那个计划取消吧,不试了。”
“……”崔明睿哑然。
这几日的谋划,他已经看出这男人被自己妹妹拿捏的死死的,见他这般模样,大概猜到许是今儿个在自己妹妹那儿得了个好脸,就一下改了主意。
真是……
崔明睿唇角微抽了下,正想说点什么,眼角余光瞥见四周不知多少竖起来的耳朵,当即止住话题,拐了话风:“殿下借一步说话。”
谢晋白愿意给他面子,闻言颔首。
两人行至一旁观景台上。
四周十余丈内都没了人。
崔明睿开门见山,问:“已经万事俱备,不知殿下缘何又改了主意?”
谢晋白也不瞒他,直言道:“你那个法子太冒险,窈窈会不高兴。”
……要的就是她不高兴。
她要是高兴,你就该不高兴了。
崔明睿心中腹诽。
大概世上再没有他这样的兄长。
帮着妹婿,来试探自己妹妹,强逼她认清自己心意了。
偏偏,他这个妹婿……
崔明睿有些头疼:“你想好了?”
“想好了,”谢晋白道:“我确定窈窈她是喜欢我的,我不想平白生事端,让她不高兴。”
他面色平无波,语调也平静。
但崔明睿硬是能听见他话语里的自得。
好像谁不得媳妇欢心一样。
臭显摆什么。
想到哄了几个月,才哄回来还日渐冷淡的妻子,崔明睿有些生气,决定不管这闲事,但又怕妹妹到时候又闹起了别扭,到底多嘴问了一句:“窈窈打消给你纳妾的心思了?”
“……”谢晋白被问住了。
崔明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扶额:“她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她喜欢你,不会再提纳妾的事?”
这口甜头给的,把人都要迷的晕头转向了。
谢晋白没有吱声。
他不喜欢把夫妻床帏事说与他人听。
就算这人是她的兄长。
沉吟几息,他道:“此事暂时搁置,若她再提纳妾之事,我…我再……”
迟迟疑疑间,突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一道猩红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天空的蔚蓝寸寸染红。
很快,半边天都红透了。
在场所有人都皆知,这是羽林卫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会轻易使用。
整个京城,有资格用上红焰的,也就皇帝皇后,谢晋白自己和……崔令窈。
又发生了什么事?
京城,他眼皮子底下。
谢晋白面色煞白,再也不敢往下想,纵身猛地一跃,直接从高台跳了下去。
见他如此,崔明睿和赵仕杰两人反应不弱,紧随其后。
一个忧心妹妹,另外一个则怕自己妻子遭受无妄之灾。
陈敏柔可是跟崔令窈在一起的!
赵仕杰心慌的不成样子。
暗怪自己,竟然没有阻止妻子同崔令窈来往!
那女人如今就是皇后等人眼中的钉,肉中的刺。
他竟没想到让妻子离她远些!
几人身后,众人一片惊骇,尤其是李勇,紧张的手臂都在发颤。
但凡有能力掀得出风浪的世家,都被盯得死死的。
这又是哪里来的人手?
王妃周围能人密布,若还能出事。那只怕天要亡她!
……也是要亡他们王爷。
周围全乱了套。
观赏的人不在,演武场上的比试停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胆大的,试探问李勇:“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李勇看了他们一眼,道:“有劳诸位在此等候,没有王爷命令,谁也不许离开!”
谁知道这些人里,有没有瓜葛。
待掌控了场中局势,李勇拉过缰绳,追了上去。
演武场这边,被羽林卫接管。
不许进也不许出。
所有人都被迫配合。
而另一边,半刻钟前。
陈敏柔正好提到:“你说谢晋白的那些敌人得多恨你啊,好不容易把他摁下去,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结果你又回来了……”
若是三年前,以谢晋白的地位和声势,几位皇子都不敢同他争。
可这三年他深陷丧妻之痛,活的浑浑噩噩,万事不管。
几个皇子的野心自然疯长。
那是谢晋白自己助长了三年的野心,给足了他们希望,结果,在人家欲望到了顶,都要不把他当回事儿时,死了三年的女人回来了。
同时,谢晋白的心气也跟着回来了。
他不争,其他人才有了机会。
现在他又要争了,那还有别人什么事儿。
对于几个摩拳擦掌准备奔赴帝位的皇子来说,这跟天崩地裂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