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峥牵着白梨的手,一步步走上宫墙。
白梨的手被他紧紧攥着,那力道之大,再无温柔,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她心中警铃大作,感到不安。
“皇上……”她仰起脸,努力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您还记得吗?”
“那年梨花微雨,您说臣妾裙裾翩跹,像一只终于飞入您掌心的白蝶……”
她在做最后的努力:“您当时说,一定会接我离开。”
“臣妾就在丰都等你,等着你来……”
他恍惚了一瞬,仿佛真的看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在梨花树下,对他回眸浅笑的少女。
“十四年了……梨儿。”他的声音飘忽,目光看向喊杀声震天的暴民,“花会败,蝶会逝,我们都回不去了。”
白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满是惊恐:“皇上,您不能放弃臣妾,您知道,臣妾是爱你的。”
“害您的人是婉棠,是她故意断了军饷,才会让您拮据的。”
“南烛那个贱人,也是她故意安插在我身边。所有的主意,都是南烛那个贱人怂恿我的。”
她想要挣脱,却被楚云峥更用力地禁锢住。
不安中,白梨几乎崩溃,不管不顾的大喊:“更何况,当时皇上不是说这些主意很好吗?”
在万千民众的怒吼声中,在身后文武百官无声的注视下,楚云峥牵着她,如同完成一场献祭的仪式,一步步走到了城墙边缘……
白梨就算再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怒吼着:“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些事情根本不能做,只不过却是解决问题最快捷径。”
“楚云峥,你在大殿上对我功绩称颂,根本不是认可我。只是为了今天……”
白梨越是挣扎,楚云峥握的就越紧。
直到到了城墙,他猛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半步。
他不再看她,面向城下汹涌的民潮:
“朕,受奸佞蒙蔽,耽于享乐,以致朝纲紊乱,苍生受苦。”
“天降灾厄,实乃朕之过失!”
“然,蛊惑圣心,恃宠而骄,更兼家族横行,祸乱朝纲者……”
他的手指,无情指向了身边白梨摇摇欲坠的身影,“皆此妖妃之罪!”
“今日,朕便将此祸国妖孽,交与万民,以息天怒!”
白梨站在那里,浑身冰凉,仿佛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谓年少情深,所谓白月光,所谓独一无二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帝王权术面前,她终究成了最容易被牺牲、用来平息众怒的祭品。
白梨悲愤转头,看着远处高傲的婉棠,悲从心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婉棠为何会说,她从来就没有成为过自己的对手。
原来,这本就是婉棠和楚云峥下的一盘棋,她只是一颗棋子,又如何有资格成为对手?
她没有再哭喊,也没有再辩解。
极致的绝望之后,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维持着那点可怜的骄傲:“楚云峥,原来这就是你给我的结局。”
楚云峥凝视着白梨,声音低沉:“梨儿,你说过,为了朕,什么都愿意做,对吗?你深爱着朕,不是吗?”
白梨看着他眼中虚假的深情,惊恐地摇头,一步步向后退去:“不……皇上,不要……”
见她不肯就范,楚云峥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酷。
嗤笑一声:“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怕了?还是觉得委屈?”
他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别在朕面前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从你当初在丰都,故意设计落入晏王手中,又忍辱负重回到朕身边。”
“做这些的时候,朕就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白梨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些她自以为高明的算计,那些她赖以生存的伪装,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的表演。
楚云峥眼中透着疲倦:“朕已经彻底得到了天下,却不知道,还想要什么。”
“那个时候,朕真的以为,年少时的爱而不得,能够填补朕心中的空虚。”楚云峥的声音,太残忍了。
“楚云峥……”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消散在风里,“你让我输的好惨!”
白梨的身影从高高的宫墙坠落,最终被下方汹涌的人潮吞没。
那一瞬间,城下的怒吼和骚动似乎凝滞了片刻。
楚云峥立于墙头,狂风卷起他明黄色的龙袍,猎猎作响。
他脸上所有情感再也找不到半点,只留下帝王的冷冽。
缓缓抬起手,依旧是曾经那个简单地动作,依旧让下面暴民感到畏惧。
目光如炬扫过人群,声音浑厚有力:
“妖妃祸国,已伏诛!”
短短六个字,斩钉截铁,所有的错误,全都因白梨而起。
而他,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只不过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楚云峥情绪快速调节,逐而感慨万千。
“尔等所受之苦,朕已深知!”
他继续开口,语气中带着痛心疾首的沉重,“是朕失察,受其蒙蔽,致使奸佞当道,黎民蒙难!”
紧接着,他声音陡然拔高:
“朕在此立誓,即刻起,开仓放粮,减免赋税,严查贪腐,定还天下一个太平!”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出凛然的杀气:
“若有宵小之辈,借此天灾人祸,行谋逆造反之事,意图撼动我凤栖国本,荼毒百姓者。”
他停顿了一下,让那无形的威压笼罩全场,才一字一句,如同惊雷炸响:
“朕,必亲率王师,犁庭扫穴,诛其九族,绝不容情!”
恩威并施,杀伐决断。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皇权的中心。
楚云峥,依旧还是那个楚云峥。
婉棠苦心编制的一切,似乎都能用白梨的死,去换取太平。
宫墙上。
苏言辞缓步走到婉棠身侧,目光最终落在她平静的侧脸上。
“娘娘,”他声音低沉,“这一幕,您可还满意?”
婉棠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意料之中。”
苏言辞微微颔首,转而问道:“既然如此,那臣此刻是该遵前旨,将娘娘拿下,打入天牢?”
他话语微顿,眼中深情凝聚:“还是,护送娘娘离开?”
一句话,憋在心头:离开是是是非非的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