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收到师尊传信纸鹤的那一刻,元玺心生疑窦。
师尊万言默人如其名,是个话少的高岭之花,元玺云游在外的这些日子,师尊都是半年才给她传一次信,从来没有只隔半个月就传第二封的。
元玺疑惑地打开信纸,却在看到内容的那一刻瞳孔紧缩。
——逆徒背叛,下药使为师灵力尽失,速回。
#
元玺在明心宗自己的洞府内设了传送阵,本来是为防宗门发生大事自己不能及时赶回而设,现在正好用上。
在御剑去华青峰山顶的路上,元玺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师尊收的几个徒儿的信息。
二徒名吴佑,是师尊斩杀一妖王时救下的孤男,实力平平,至今仍是筑基。
三徒名蓝怜,生了一张我见犹怜的脸,是师尊友人的男儿,天赋尚可,现已结丹。
四徒名赵悬日,元玺五年前才参加过她的拜师礼,天赋不错,现已筑基。
但,这都是一群远远弱于师尊的人,怎么会让师尊灵力尽失?
不过——
无论他们用了何种阴谋诡计,她今日都要替师尊清理门户!
不尊师长,意图不轨,当诛!
灵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轨迹,眨眼间,元玺已至山巅。
久未归宗,她竟不知华青峰山顶竟布了个绝杀阵,若非她对阵道有所研究,恐怕就已遭了他们的算计。
元玺蹙眉,刚才因师尊传信被冲昏的脑子,现在清醒了些。
也是在这时,她意识到一些疑点。
为何师尊不叫掌门又或是师姨师叔们前来,而偏偏传信给她一个在外云游的徒儿?
为何五年前还没有的绝杀阵,现在却有了?师尊从未在信中提过一句。
元玺手指在剑柄上摩挲。
此次回来,恐是圈套。
元玺眼神一厉,霎时神识荡开,覆盖整座华青峰,一寸寸扫视峰内每片区域。
绝杀阵叠加迷瘴阵,杀机重重,是要置人于死地的阴招。
元玺神识在阵中探寻,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异常波动的能量,正准备一剑破之,却是一顿。
“……师尊?”
一个冰雕雪砌般清冷的女人躺在一口玉棺内,她眉目平和,像是睡着了一般。
悬于半空的剑发出声声嗡鸣,剑身急切地颤动,似是在催促剑主让它现在就去毁掉阵眼。
“停下,将惑。”
元玺叹了一口气,将剑收回鞘中。
这是明谋,背后设局之人在赌她不会暴力破阵伤了万言默。
事实也的确如此,万言默对她而言亦师亦母,是她此间最重要之人。
元玺向前走了一步,只差半寸就会踏入这叠加的杀阵中。
风声吹过,元玺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
炽白的阳光直直垂落,打在元玺的长睫上,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翳,一向君子端方的人,在此时此刻,竟显得鬼魅。
元玺再次抬腿落下,这一次,直接进入了杀阵。
风过,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方才元玺站的地方。
“我说过吧,师兄,她会进去的。”蓝怜抱手环胸嗤笑一声。
“她当然会进去。”毕竟里面可是她敬爱的师尊。
话是这么说,吴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师弟对元玺并不熟悉,只在拜师宴和宗门盛事上见过她,但他这个师尊的二徒,却跟她相处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她有多强,又有多难对付。
如果不是师尊在里面,她恐怕早已破了他们精心布置的阵法,然后提剑来杀了他们。
还好,还好她进去了。
“呃——”
吴佑茫然低头,只见一块尖锐的石头从他的心口穿出,血液顺着石头尖端滴落,落在他的白袍上,沁出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像是脊柱被人整根抽掉,吴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砰——”
头颅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吴佑眼睛充血倒地,死不瞑目。
头跪的方向,甚至是万言默的玉棺。
另一边,华青峰的上方洒下一片血雨,却在将落地面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隔绝阵阻隔,而后一股磅礴的灵力瞬间将其湮灭。
一小片被搅碎的月白衣料落在地上,赫然是蓝怜今日所穿法袍的残布。
元玺退出杀阵,在她身后,阵法轰然破裂,恐怖的余波将峰顶覆雪的竹子压垮,将崖边巨石碾碎,将元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像要将她驱逐出华青峰。
“久未归家,你这山,竟不认主了。”
元玺背后的将惑无声出鞘,直立悬在元玺身后,古朴玄奇的黑剑,像是一座古老王座的靠背。
将惑寸寸下压,整座山峰也往地心寸寸下凿,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轰鸣。
这里动静闹得很大,本该吸引不少修士前来探查,但这一切都被阻隔在一层透明屏障中。
外界人看到的,依旧是巍巍高山,点点雪峰,但在阵内,却只会觉得天地在挤压这座山,似要将其碾碎抛入空间乱流。
元玺双指立在身前,眉眼深沉,她无声启唇:“灭。”
将惑高高悬起,又猛然坠落,如黑暗天际的流星,穿破山体,直捣其心。
“轰——”
像是大山倒塌,又像是惨痛的悲鸣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元玺感到一阵耳鸣。
不过无?,这点小事不如师尊重要。
将惑还在山体里穿梭,元玺在识海里呼唤它,它传来一种兴奋的情绪,元玺顿了顿,便没管它了。
任它玩会吧,现在还不需要它动手。
万言默的玉棺被元玺的护山阵保护在其中,未曾被外界影响分毫。
元玺擅阵,比吴佑、蓝怜和这座山的山灵想象中的,要更擅长。
元玺推开玉棺,露出里面沉睡的女人,她的黑发铺在棺中,像流淌的墨,将她苍白的脸衬得更添一分昳丽,像一尊玉制的艳尸。
“艳尸”,绝不是个好词。
元玺不由皱眉,师尊从来没有这般脆弱过,似是谁都可以欺凌一番的无力姿态。
她印象中的师尊,是个常年端坐神台的修士,眉眼生威仪,寒光映白衣,拒人千里之外。
但她教导元玺时,却又宽容而认真,话虽少,然为师之责,她担得很好,是一个会让人产生敬爱之心的长者。
但现在,这位让人敬爱的长者,灵力尽失地躺在一副棺材里,像被人摘下的雪莲花,插在瓶中供人赏玩,只让人心生悲痛。
元玺目光在这锁灵冰棺上划过,忍不住沉了脸色。
她疑心师尊变成这样,不止是那两个逆徒一手造成,还有其它高位者参与。
比如华药峰峰主李木棠,华真峰峰主钱白。
又或是——
掌门万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