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平去上货,把丽丽托付给静安,但二平却没有如期归来。
二平走的那天,她穿着漏洞的牛仔裤,一件杏黄色的蝙蝠衫,背着一个皮包,打扮得很时髦。
二平是半夜坐火车去的沈阳。
她说:“我明晚能回来,丽丽自己能上学,明天晚上你接一下丽丽就行。”
二平出摊很辛苦,在小城里,她一个亲人都没有,干点啥都要自己想办法。
她要是去上货,女儿丽丽就只能托付给静安。
静安说:“你放心走吧,丽丽放在我这儿,你不用惦记。”
丽丽和冬儿玩得好。冬儿什么都听丽丽的。
两人之间,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听对方的,就能玩得好,就不会打架。
静安看到两个女孩子在院子里玩得黏糊,一个手里抱着古代的仕女布娃娃,一个怀里捧着硬塑料的变形金刚。
两个女孩子在给这两个玩具举办婚礼。
两个不同朝代不同国度的人,能在一起过家家,静安从窗口看到,觉得好笑。
她和侯东来之间,如果一个人让着另一个人,两人也不会分开吧。
她记得有一次侯东来说过,要让着她。
事情已经过去了,静安告诉自己不要再想。
以前,她跟九光和葛涛相处,分手之后,两人都纠缠她。
越纠缠她,她越躲,也看不起这种纠缠。
现在,她和侯东来分手了,侯东来倒是干脆,从不纠缠,连个电话都没有。
分手也可以,怎么也得有个正经八百的分手仪式吧?
想到这里,静安苦笑,她知道自己想见侯东来一面,不一定非要挽回侯东来的心,但总要正式地说分手吧。
这么吊在空中,她心里也有不甘。
知道这是分手了,但,她很不甘心。
二平第二天晚上没有回来,第三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二平肯定出事了,静安担心二平,给二平打传呼,不停地打传呼,但二平也不回话。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丽丽放学看到妈妈不在家,一开始还没事,后来孩子开始焦虑。
丽丽可怜巴巴地问静安:“小姨,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静安说:“不可能,别瞎想,你妈很快就会回来——”
丽丽眼里含着两包泪水:“给我妈打传呼,可我妈咋不回话呢?”
静安说:“妈妈肯定是有事,明天就会来电话……”
静安家的电话,是第四天响起来的。打电话的是个男人:“你是陈静安吗?”
静安说:“我是,你是谁啊?”
男人说:“我是二平的医生,她重感冒,在我们医院住院,让我给你打电话。”
原来如此,静安也想过,二平可能生病了。
静安说:“那二平啥时候能回来?”
男人说:“她欠着药费呢,身体刚好一点。”
静安请了一天假,让母亲来家里帮忙照顾两个孩子。
她带着钱,连夜坐火车去了沈阳。清早到了沈阳,直接打车去医院。
二平已经好多了,看到静安,二平哇地一下就哭了。
二平哽咽着:“丽丽挺好的?”
静安说:“孩子想你了,你怎么病这样?”
二平形销骨立,瘦得两个眼窝深陷。
二平说:“上货那天太热,我在火车上站了一夜,那天晚上火车上都是人,别说睡觉,连坐下都不可能。
“到了沈阳之后,我在批发市场吃了几个韭菜盒子,不太干净。
“我那个相好的也走了,我可能着点急上点火——
“后来就上吐下泻,不行了。住的是家庭旅店,老板娘挺好的,把我送到医院,医院大夫也挺好,我说病好了会交住院费。”
静安从包里拿出钱给二平。
二平打算办理出院,她的医生不同意,说她身体状况不太好,治好病再走吧。
看二平怪可怜的,医生就申请医院,给二平减免了一些费用。
静安当晚坐火车回来,又过了几天,二平才回来。
二平从包里拿出糖果给孩子们。丽丽抱着二平哭了。
二平却笑了:“丽丽,我成天不是骂你就是揍你,妈走了就没人揍你,不是正好啊,你想我干啥?”
丽丽不说话,委屈地哭。
二平把丽丽抱到怀里,叹息似的说:“妈妈啥也没有了,就只有你一个。”
二平的那个相好回南方了,这一次,可能不会再回来。
两个孩子睡着之后,静安和二平聊了很久。
静安说:“二平,在本地找个对象吧,还能帮一帮你,别找外地的,更不能找南方的,离你太远,啥忙也帮不上。”
二平说:“找个对象更不容易——”
二平发现静安神情寂寥,有点落寞的样子。又发现电话一直没有响。
以往,侯东来晚上九点左右,天天都打电话,现在电话怎么不响了?
二平问静安,静安叹口气,一脸的无奈:“我们俩分开了。”
二平很吃惊,诧异地问:“你们俩那么黏糊,还能分开?我不信,你糊弄我吧?”
静安摇摇头:“我糊弄你干啥?我们真分开了,你有啥不信的。”
静安把事情的经过,跟二平说了。
二平说:“你们这里有误会,讲开不就完了吗?”
静安摇摇头:“我说了他不信,我还要一遍一遍地解释?”
二平说:“那就再解释呗,你们两个那么好,不能就这么断了。”
静安说:“你以前不是不看好我和他吗?”
二平说:“后来我也想过,他是真心对你好,还欣赏你的写作,别的男人,谁看重你这些?
“他们看的是你能不能生儿子,结婚后你会不会做饭洗衣服,婆婆有病你会不会照顾,谁拿媳妇当人呢,都是当保姆,我看姓侯的还行——”
静安沮丧地说:“都分手了,我不想这件事。”
二平说:“你能放下吗?姓侯的真的挺好的,你要是抹不开给他打电话,我给他打?”
静安连忙制止二平:“算了,过去就过去吧,那天我俩在饭店遇到,他都没跟我说话,你说我再上赶着给他打电话,让他瞧不起。”
二平说:“你们俩之间也不是什么大事,说开不就完了吗?”
静安说:“他这人记仇,我后来给他打过电话,他不接,我还打?那也太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