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紧张,这里没人会把你怎么样。”段延培伸出手指,随意的做了个手势,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立即把一张纸条放在艾米面前。
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双手发抖,这是发报员的住址,他被抓了吗……那组长呢?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艾米心如擂鼓重锤一般,狂跳不止。
“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不可能。”脸上强撑着坚毅的神色,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语气却泄露了内心的恐慌。
段延培很满意这张字条带来的效果,道:“艾小姐,你们的人和电台,完好无损,之所以没有端掉这个据点,是因为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一个充满利益的词语,艾米瞬间警惕起来,心里竖起戒备的防线,询问道:“什么交易?”
“我太太是个很单纯的人,善良心软,容易被人利用,也容易被人左右。”提起太太,段延培浅浅一笑,温和的面容挂着无可奈何又无限纵容的表情。
艾米心里泛起恶心,狠狠呸了一口:“我看一直利用左右她的人是你吧,别以为没人知道,你为了得到她使得那些下流手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骂道:“你这个阴险、卑鄙、欺男霸女的黄世仁!”
骂的很到位,他一句都不想反驳,欣然接受。
从程永年牺牲,陈嘉消失的那一天起,他就断定,带走他女人的,就是潜伏在上海的地下党。
步步算计,苦心经营,让他们忌惮,给他们甜头,逼着他们把人还回来,在这个世界上,谁也别想从他手里把她抢走。
段延培冷笑一声,垂下淡薄的眼眸,抽出一支烟,金丝眼镜大背头立马俯身点燃,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清冷疏离的五官弥漫在烟雾中,冷漠又不可捉摸。
“我不希望我和太太之间有误会,更不希望这个误会是贵党带来的,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语气平淡无味,但任谁都能从中听出在乎二字,艾米轻蔑一笑,这世道是怎么了,连狗特务都有真情了。
“段处长的话,我听不懂,我要打个电话,我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艾米不想被对方牵着走,自以为拿住了对方的软肋,开始兜圈子装糊涂。
“别急着否认。”段延培重拾笑脸,依旧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向金丝眼镜大背头递了个眼色,对方转身从放在矮柜上的保险柜中抽出一份档案放在艾米面前。
同时,审讯室所有人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包括那个金丝眼镜大背头,只剩她与段延培。
明明带着笑意的温和语气,可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艾米紧绷的神经上,叫她心惊胆破,恨不得与对方同归于尽!
“赵玮,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十六期,民国三十五年被吸收进入贵党,目前潜伏于东北保安司令部,杜司令长官的参谋之一。”
艾米手开始发抖,她不知道对方是诈她的,还是真的,若是诈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她和档案上的人是两个战线,她不可能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这个狗特务到底要干什么!
段延培气定神闲的架腿而坐,双手交叉放在健壮充满爆发力的大腿上,一点点攻破对面的防线。
“发展赵玮的人,是他曾经的上级朱镇国,上个月,朱镇国被捕,刚刚解往金陵,虽然在审讯中,他一个字没说,但不幸的是,当沿着他任职的履历深挖时,不小心发现了几个可疑对象,其中就包括赵玮,在他前往东北前,曾刻意绕远路去了一趟贵党设立在华北的秘密据点,和你们的李部长深度会谈。”
艾米心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心弦崩了,如果真如他所言,她不敢想象,会带给组织多么大的浩劫,那么多条线上的人……
面前这个男人激起她全部的杀心,而他却只是悠然自适的坐着,眼神平和淡漠,那股仿佛把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意气自如,实在是……招恨!
艾米突然就想激怒他,而她也非常知道怎么让他破防,“你以为机关算计,你们就会两情相悦白头偕老了吗?我告诉你,做梦!你这种人,早晚会下地狱被千刀万剐,她也早晚有一天看清你的真面目,头也不回的抛弃你,你和她注定不可能有结果,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一字一句精准无比的扣在了他的心弦上,淡定自若的笑意顷刻间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戾气外露的杀气。
段延培恨不得一刀刀活刮了这个不修口德的贱人,眼神锐利如刀锋,脸色阴寒如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人的头顶上,看起来无比可怖。
艾米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下,呼吸受阻,频率减慢,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就是鬼见了也得跑。
段延培压制住杀人的躁郁, “名单和档案我可以交给你,要求只有一个,立刻马上从我太太面前消失。”声音阴沉晦暗,似是从幽冥地狱传来。
“……成交。”艾米劫后余生般的大口喘气。
有这样强大如疯狗一般的对手,对他们来说,是灾难是铡刀。
疯狗还得用铁链拴,在艾米心里,陈嘉就是那条铁链,疯狗是谁则不言而喻。
“很好。”段延培站起身,烧掉她面前的备份档案,一副懒得再跟她多一句废话的样子,即刻命人把她从审讯室带走,坐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中,艾米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抖着手摇了六个电话号码。
“太太,电话。”吴妈放下话筒,去卧室敲门。
“来了。”陈嘉从床上坐起来,赤裸着身体找到一件衣服穿上,那件浅粉色睡衣连同底裤一并被某人撕成了碎片。
换好衣服,趿着拖鞋走下楼,接过电话喂了一声。
艾米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段太太,是我,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遇到点麻烦,现在在……能麻烦您来帮我做个保人吗?”
挂上电话,陈嘉顾不得多想,马上拿上钱袋赶往上海站。
到了上海站担保的时候,办事员和她打马虎眼,说是得站长亲自打电话才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