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意思的是奥斯曼帝国的那位总督,面对阿巴斯二世带着哭腔的“寻求庇护”请求,他竟真的点头应下了。
说穿了,这背后的缘由再简单不过——
阿巴斯二世给的实在太多,多到让人无法拒绝。
整整一百万枚金币,每一枚都裹着沉甸甸的金光,落在总督府冰冷的石桌上,哗啦啦堆成小山,而这堆财富,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暂时安身的角落,一个能躲开活僵追杀的容身之所。
这位收下重金的奥斯曼总督,名叫阿普杜拉赫·哈曼尔,出身库尔德贵族。
库尔德人可绝非草原上随波逐流的寻常部族,他们是米底人与波斯人在千年时光里,伴着两河流域的风沙慢慢融合出的族群,早在公元前六世纪就已形成稳定的部落联盟,论族群资历,妥妥算得上中亚第四大族。
可命运偏对他们格外苛刻,他们就像块夹在大国石缝里的肉,总是在波斯帝国的铁腕、阿拉伯势力的扩张与欧洲殖民者的野心之间辗转,一次次被征服、被拆分,又一次次在废墟与战火里挣扎着聚拢族人,连自己的命运都半点由不得自己。
十二世纪时,库尔德人的长矛终究挡不住鞑靼人踏破山河的铁蹄,整个族群还是落了个被征服的结局,连信仰与习俗都要听人摆布。
这样压抑的日子,一直熬到帖木儿帝国崛起才总算迎来转机——
新政权不仅没有像以往那样压榨库尔德人,反倒格外善待他们,还允许他们自由信仰伊斯兰逊尼派,久被束缚的族群,总算得了片喘息的空间。
可安稳日子从来短暂,帖木儿帝国刚一垮台,波斯人便如潮水般卷土重来,迅速复国并建立起萨非王朝。
这下库尔德人又坐不住了,他们早已受够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愿再被旁人辖制,于是一次次举旗发动叛乱,一心想建立属于自己的独立政权。
萨非王朝自然不会容忍疆域内出现分裂势力,每次叛乱都用最强硬的手段镇压,刀光剑影里,库尔德人的复国梦一次次破碎。
眼看靠自己的力量终究无法摆脱萨非王朝的掌控,库尔德贵族只好放下身段,转头向奥斯曼帝国求援。
几经周旋与利益交换,他们终于在1638年成功脱离萨非王朝的掌控,获得了名义上的自由。
到了1639年,奥斯曼帝国与萨非王朝正式签署《佐哈布条约》,条约上白纸黑字写着,承认库尔德人的独立地位。
奥斯曼帝国还格外“大方”,将肥沃的原巴比伦地区划给他们作为领地,只要求他们按时缴纳赋税,便可实现高度自治——
这样近乎“天上掉馅饼”的条件,库尔德贵族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场便爽快应了下来。
如今萨非王朝的阿巴斯二世,竟像条丧家之犬般狼狈逃到了巴格达。
按常理说,库尔德人与萨非王朝曾打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见了这位亡国君主,本该直接将他拒之门外,甚至落井下石。
可这世间的生存规则向来如此——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筹码够重,昔日的仇恨便能暂且搁置。
哈曼尔心里早就算得明明白白,这笔账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盘了好几遍:
阿巴斯为求庇护,一出手就是一百万枚金币,而自己只需从中拿出十万枚,便能打通奥斯曼帝国的关节,让上层点头允许阿巴斯二世在此流亡。
这么一来,剩下的九十万枚金币,就能稳稳当当地落进自己腰包,成了实打实的私房钱。
至于日后萨非王朝会不会卷土重来,与奥斯曼帝国再启战端,那都是远在天边的后话,眼前这堆闪着金光的利益,才最该牢牢攥在手里。
他压根没细想,曾经能与奥斯曼分庭抗礼的强盛萨非王朝,为何会落得让君主流亡的凄惨地步?
也正因这份只看眼前的短视,日后那些足以将他碾碎的后果,终究得他自己一力承担。
活僵部队攻城掠地的优势,简直是碾压级的——
他们从不用像人类军队那样,留一兵一卒驻守占领区,更不用费神去协调当地部落、贵族的关系。
毕竟活僵出征从无“单兵留存”的概念,所过之处只管踏平城池、吞噬生命,征服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目标,从没有后续治理的纠缠,效率高得令人胆寒。
雅利安的高地与平原上,到处都是奔逃的身影——
不管是扛着行李、扶老携幼的人类,还是惊惶奔窜的羚羊、野鹿,都被沙贾汉的活僵部队像收网般一网打尽,连半分喘息的余地都没留下。
只是此刻的灵僵沙贾汉,即便没有人类的焦虑情绪,也该陷入“棘手”的境地——
它急需时间停下来修整部队。
那些被伊斯浩罕人污染的僵尸,早已彻底失了章法,半点建设性没有:
它们不再用周身的血气污染生物、扩充兵力,反倒像疯魔般扑上去将猎物撕碎,只当血食囫囵吞吃,完全成了一群失控的野兽,连沙贾汉的指令都时常不听。
伊斯法罕作为萨非王朝的都城,本该是固若金汤的存在——
城内本有六万装备精良的王军驻守,再加上四万号称“王室利刃”的精锐宫廷卫队,单论防守兵力足以应对一场大规模围攻。
可谁能想到,那四万宫廷卫队早跟着阿巴斯二世逃去了巴格达,只留下一座看似完整、实则空了大半的城池。
阿巴斯一走,城里的部分贵族立刻动了心思,觉得这是摆脱王室掌控、自己说了算的机会,便匆匆收拢私兵与家眷,朝着厄尔布尔士山南麓的加兹温逃去。
加兹温曾是塔兹马斯普一世定下的旧都,依托山脉走势构建了层层防线,对奥斯曼帝国的骑兵冲锋有足够的纵深防御,可面对不知疲倦、不畏刀枪、连悬崖都敢往下跳的活僵,这点防御优势根本不值一提,就像纸糊的屏障般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