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里的咆哮声像滚雷般又炸响一轮，震得云栖耳鼓发疼。
她望着前方灰雾中忽明忽暗的光斑——那是方才他们在迷雾里摸索时，她眼角余光瞥见的微光，像星子坠在混沌里。
\"沈砚，\"她攥紧他的剑穗，指尖抵着农典封皮上凸起的谷穗纹路，\"那光在动。\"
沈砚的青锋剑嗡鸣一声，剑身清光流转如活物。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那光斑正以极缓的速度往左侧偏移，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你怀疑这光与阵中活物有关？\"
\"方才我们踩碎的碎石上，刻着半片麦穗纹。\"云栖想起方才在陷坑边捡到的碎石，从袖中摸出那片带着裂纹的石片，\"农典里记载，上古农阵以活物镇灵，灵醒则阵动。
那光...或许是镇灵引。\"
沈砚垂眸看她掌心的碎石，石片边缘还沾着她方才攀爬时蹭的泥，却掩不住刻痕里若隐若现的金纹。
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石片上的泥，指腹擦过她手背时带起一片温热：\"你带路，我护着。\"
苏姑娘攥着短刀凑过来：\"我也去。\"胡神医弯腰捡起药箱，药箱铜锁磕在石地上发出脆响：\"老朽虽不通武，脉理或许能帮上忙。\"孙师爷弯腰捡算盘，却在拾到第七颗算珠时顿住——那算珠滚到云栖脚边，被她轻轻踩住了。
\"孙师爷这把算盘，倒是比命还金贵。\"云栖垂眸看他，眼底似有清泉流过，\"不过这迷雾里，算盘珠子可不如脚步稳当。\"
孙师爷僵了僵，干笑两声缩回手。
柳师妹哼了一声，抱着剑退到沈砚身后：\"师父，这迷雾里指不定有什么妖物，您可别被她带偏了！\"
沈砚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只望着云栖：\"走。\"
一行人沿着光斑移动的方向往迷雾深处走。
云栖走在最前，沈砚半步不离她右侧，青锋剑斜指地面，清光将两人身影镀成淡青色。
越往里走，迷雾越稀薄，可那咆哮声却越清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用爪子扒拉石墙，碎石簌簌落得更急了。
\"到了。\"云栖突然停步。
众人抬头，只见前方立着一座三人高的石阵。
说是阵，实则更像座坍塌的祭坛——十二根一人合抱的石柱呈圆形排列，柱身爬满青黑苔藓，却掩不住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些刻痕云栖再熟悉不过：麦穗、谷粒、交缠的藤蔓，正是她在农典里见过的上古农耕符文。
\"吼——\"
一声更近的咆哮震得石柱簌簌落灰。
云栖顺着声音抬头，只见最中央的石柱顶端，盘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
待迷雾散了些，众人这才看清——那是头形如巨蟒的兽，浑身覆盖着鳞片般的石甲，蛇首上生着一对鹿角，正眯着腥红的蛇眼盯着他们。
\"镇灵兽。\"云栖倒吸一口凉气。
农典里说过，上古农阵用灵兽镇灵，灵兽与阵同寿，若阵灵苏醒，要么是阵眼将破，要么是...
\"有人动过这阵。\"沈砚的剑指向蛇首，清光暴涨三寸，\"它的鳞片有新裂痕。\"
云栖凑近最近的石柱，指尖抚过刻痕。
果然，在藤蔓纹的交叠处，有几道新鲜的刮擦痕迹，像是有人用利器强行撬过符文。\"是有人想强行破阵，所以惊醒了镇灵兽。\"她转身看向众人，\"得先让阵灵归位，否则这兽会一直攻击我们。\"
\"怎么归位？\"苏姑娘紧张地盯着蛇首，短刀攥得指节发白。
云栖摸着石柱上的麦穗纹，忽然笑了：\"农阵讲的是'生养'，镇灵兽要的是'生机'。\"她从怀中取出农典，翻到夹着稻穗的那一页，\"你们看，这石柱上的符文，和农典里记载的'四季生养阵'完全一样。
阵眼在中央石柱的'谷心'位置，需要用灵力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顺序激活。\"
\"那顺序怎么分？\"胡神医扶了扶眼镜。
云栖指尖轻点石柱：\"春生对应麦穗纹，夏长是藤蔓，秋收是谷粒，冬藏...\"她抬头看向中央石柱，蛇首下露出半枚刻着冰棱纹的石珠，\"是那枚寒玉珠。\"
沈砚立刻明白：\"我引开镇灵兽，你趁机激活符文。\"
\"不行。\"云栖按住他手腕，\"这兽是石甲，普通攻击伤不了它。
但农阵属木，我的木灵根灵力对它有效。\"她将农典塞进苏姑娘手里，\"你帮我拿着，别让它沾到血。\"
苏姑娘重重点头。
沈砚刚要开口，云栖已转身走向石柱。
她指尖凝起翠绿灵力，按在第一根石柱的麦穗纹上——那是春生位。
\"滋——\"
石柱发出金石摩擦般的轻响，麦穗纹泛起微光。
镇灵兽的蛇尾\"啪\"地拍在石台上，震得云栖踉跄一步。
沈砚的青锋剑立刻横在她面前，清光如刃割向蛇首，却只在石甲上擦出一串火星。
\"第二根！\"云栖咬着唇冲向第二根石柱，指尖按在藤蔓纹上——夏长位。
藤蔓纹亮起幽绿光芒，与第一根石柱的麦穗光连成一线。
镇灵兽的蛇信子嘶嘶吐着，腥风裹着石屑扑面而来。
柳师妹尖叫着躲到胡神医身后，孙师爷缩着脖子直往人堆里钻，只有苏姑娘举着短刀挡在云栖侧后方。
\"第三根！\"云栖的灵力几乎要耗空了，额角渗出冷汗。
她跌跌撞撞跑到第三根石柱前，按上谷粒纹——秋收位。
三道光芒在石柱间流转，形成一个绿色光罩。
镇灵兽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蛇首低垂，石甲上的裂痕里渗出淡绿汁液。
云栖趁机冲向中央石柱，踮脚够到那枚寒玉珠——冬藏位。
\"嗡——\"
四声清鸣同时响起，十二根石柱全部亮起绿光，如十二盏明灯刺破迷雾。
镇灵兽的石甲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温驯的蛇身，蛇首轻蹭云栖的手背，像是在示好。
\"成功了！\"苏姑娘欢呼一声。
胡神医抹了把汗：\"云小友这手段，当真是...当真是妙啊！\"
迷雾开始像被风吹散的棉絮，一缕缕往天上飘。
众人顺着石柱围成的圆往外看，只见雾气尽头，一座青瓦白墙的建筑若隐若现，飞檐上的兽首雕刻历经千年仍栩栩如生，门楣上三个大字被青苔覆盖，却依稀能辨是\"承露殿\"。
\"农耕秘术...\"云栖望着那座建筑，声音发颤，\"应该就在里面。\"
\"那还等什么？\"柳师妹立刻往前冲，却被沈砚伸手拦住。
他望着雾气消散的方向，眉峰微蹙：\"等等——\"
\"唰唰唰——\"
数十道黑影从雾气里窜出，像一群夜枭扑向众人。
为首的是个黑衣男子，面戴青铜鬼面，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光芒：\"交出承露殿的钥匙，饶你们不死。\"
云栖瞳孔微缩——方才激活石阵时，她分明摸到寒玉珠里有个硬物，此刻正硌着她掌心。
她不动声色将手藏到身后，那硬物是枚青铜钥匙，刻着与石阵相同的麦穗纹。
沈砚的青锋剑再次出鞘，清光如银河倾泻：\"云栖，护好钥匙。\"
黑衣男子挥刀劈来，刀风割得云栖脸颊生疼。
她忙往旁边一闪，却见苏姑娘的短刀已经迎了上去——刀身相击，火星四溅，苏姑娘被震得倒退三步，虎口渗血。
\"小丫头片子也敢动手？\"黑衣男子冷笑，弯刀横扫向云栖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掠过。
沈砚的剑架住弯刀，清光顺着刀身蔓延，将那弯刀冻成冰雕。\"滚。\"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
黑衣男子惊觉不对，正要后退，却见云栖指尖凝起木灵，藤蔓突然从地底下窜出，缠住他的双脚。
她趁机从他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郑\"字，纹路与仙门高层的家纹如出一辙。
\"走！\"沈砚拉着云栖往承露殿跑，苏姑娘扶着胡神医紧随其后，孙师爷连滚带爬跟在最后。
柳师妹却站在原地，望着黑衣人的方向咬唇——她分明看见，那黑衣人脖颈处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和她上个月在藏经阁看到的密报里画的一模一样。
承露殿的大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门内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
而在他们身后，黑衣男子捂着被冻僵的手，对着通讯玉符低喝：\"目标已进承露殿，速派援手！\"
玉符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务必拿到秘术，若有阻碍...杀无赦。\"
云栖攥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她听见身后传来更多脚步声，像潮水般漫过石阵。
但她没有回头——承露殿内，一卷泛着金光的帛书正静静躺在案几上，帛书封面，\"耕云诀\"三个大字，在晨光里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