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朝伤愈出院那天，天上飘着联盟空间站特有的、人工模拟的细碎雪粒。
他裹紧制服外套，指尖还残留着医疗舱消毒水的味道，胸口却像压着块冰，比外面的模拟雪还冷。
回到宿舍，他习惯性地打开光脑，想整理之前未完成的战舰维修数据，屏幕却突然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
文件名是一串乱码，像是被匆忙隐藏时没来得及清理痕迹。
江逾朝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从不会创建这种格式的文件夹。
除非是有人在他住院时，用他的权限操作过光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的指尖就开始发颤。
他凭着维修战舰时练出的细致，尝试破解加密程序，光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不安照得清清楚楚。
三分钟后，文件夹被打开，里面的内容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扎进他心里。
最先跳出来的是一段音频，虫族长老的声音沙哑又冰冷：“奥古斯都，江逾朝的基因活跃度已经达标，尽快获取完整样本，解锁禁地后立刻清除他，别留下后患。”
紧接着是奥古斯都的回复，那声音他曾无比熟悉，此刻却透着刺骨的冷漠：“放心，我已经掌控他的动向，等禁地开启，这个人类工具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江逾朝的手指僵在光脑键盘上，耳边反复回响着“人类工具”四个字。
他想起自己为奥古斯都熬夜修复的战舰引擎，想起自己扑过去挡下的虫族尾刺，想起战术会议上被否定时，他还在心里为奥古斯都找借口。
或许上将是有难言之隐，或许他只是想顾全大局。现在看来，那些自我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接着点开文件夹里的文档，里面是一份长长的名单，标注着“基因匹配失败样本”。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联盟士兵的编号和“已处理”的红色字样。
江逾朝看着那些编号，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其中几个编号，他在维修部见过，那些士兵都是“莫名失踪”，联盟对外只说是执行任务时牺牲，原来真相是被奥古斯都当作“基因实验品”处理了。
而他自己，不过是个“匹配成功”的样本，暂时没被“处理”而已。
江逾朝靠在椅背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咳了一声，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
这是基因污染的后遗症，自从被虫族尾刺扎中后，就时常这样。
以前他以为是毒素没清干净，现在才明白，或许从奥古斯都接近他的那天起，他的基因就成了对方觊觎的目标。
他抹掉嘴角的血，指尖划过光脑屏幕上奥古斯都的名字，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证据要是落在联盟手里，至少能揭穿奥古斯都的真面目，保护更多像名单上那样的士兵。
可他刚想把证据拷贝到芯片里，就想起联盟元帅看他时那轻蔑的眼神。
一个“低阶副官”的话，怎么可能比“联盟英雄奥古斯都上将”的更可信？
说不定他刚拿出证据，就会被奥古斯都反咬一口，说他是虫族派来的卧底，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别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江逾朝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把证据拷贝到芯片里，然后删掉光脑里的文件夹，连回收站都清空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穿梭的战舰，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厉害。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瓶止痛药，倒出两粒咽下去，却觉得那疼痛根本压不住。
不是身体的疼，是心里的疼，密密麻麻的，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他想起昨天在医疗舱，奥古斯都来看他时，还假惺惺地问他身体怎么样，说等他好了，还要带他去边境巡查。
那时候他还差点信了，以为奥古斯都至少有一点真心，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为了让他乖乖配合、继续提供基因样本的手段。
江逾朝走到床边坐下，把芯片藏进机甲头盔的夹层里。
那是他最常带在身边的东西，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他摸了摸头盔上的联盟徽章，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曾以为这个徽章代表着正义和守护，现在却发现，自己守护的联盟里，藏着一个披着人皮的虫族皇子，而自己，成了对方最可笑的棋子。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江逾朝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头盔。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谁？”
门外传来奥古斯都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江逾朝浑身发冷：“逾朝，是我。我来看看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逾朝看着门口，喉咙发紧。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奥古斯都，是当场揭穿他，还是继续伪装？
他深吸一口气，把头盔放在床头，起身走向门口。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需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奥古斯都无法辩驳的机会。
只是他没料到，这个机会的到来，会比他想象中更残酷，也更让他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