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极其昏暗的记忆。
这段记忆的主人似乎被困在了某个器皿之中，外面的世界狭小，只能看清灯光照射的一点桌面。
突然一双手闯入视野中。
乍一看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说它好看是因为手极其修长，但仔细观察，却能看见手上有着不少茧子。
其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浅浅的印痕，似乎是戴戒指留下来的痕迹。
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个玉扳指，指尖处有一个疤痕，所以指甲少了一小块。
这双手给纪栀叶的第一感觉就是，矛盾。
太矛盾了。
因为这双手让纪栀叶看到劳苦的同时，也看到了长期的养尊处优。
“这就是你的新研究？”这双手的主人开口，但是隔着器皿，音色发生了变化。
“失败品而已。”
远处传来另一个声音，但这个声音却没有受到器皿的影响，就像在脑子中说话一样。
这个熟悉的声音。
是电话那端的鬼。
视线不远处，似乎有个椅子缓缓旋转了过来。
“有人在看我们。”椅子上的鬼说道。
“怎么，你新研究的东西，这次这么仁慈保留了自身意识？”那人道。
“确实有尝试，试着让两个感情比较深厚的主灵魂，从活体中取出，保持其最大的活力，再阴阳结合，在加注其他亡魂，造就一个全新的鬼。”那鬼道。
“为了结合容易实行，我特意保留了主灵魂的一些意识，但这些也在绝对操控范围内。”
那个鬼似乎已经站在了器皿前，但依旧看不见它。
“但......这个感觉......”
“是敌意啊。”
“你想......杀了我？”
器皿的表面突然产生了裂痕，分不清是谁做的。
这段记忆就戛然而止了。
“不是杀人，而是本身就已经背负了数个灵魂么......”
纪栀叶神色冷淡，轻声开口，“你果然是个......肆意玩弄人的灵魂，阴暗恶心的臭虫。”
“呜呜......”
小狗鬼魂发出一阵呜咽，此时它的身形已经变回了正常大小，土黄色的身体正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厉鬼脚边。
纪栀叶蹲下身子，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头，“放心，我这就让它解脱。”
小狗鬼魂开始焦躁起来，不停地抓挠着她。
纪栀叶站起身，双手手心贴上厉鬼的脸颊，低声道：
“不会痛的。”
“解脱吧。”
纪栀叶话音落下，厉鬼的一边眼睛划过一滴血染的眼泪。
如同当时青叶大厦废址的李茵一样，厉鬼的身体开始浮现点点光亮。
它的身躯开始随着这些光点缓缓消失。
“汪汪汪！”小狗鬼魂开始不停围绕着厉鬼的身子转圈，即将分开的感觉，让它坐立不安。
脚部、腿部、手臂、腹部、脖颈......
光点的消散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头颅，最后是......
“谢谢......”
两声道谢同时响起，其中似乎又夹杂着许多灵魂的声音。
“你们......”
纪栀叶一愣，眉眼温和下来回复道：“不谢，往生去吧。”
“汪汪！！”
随着最后一点光点消散，整个走廊再次恢复黑暗，墙壁和地板上的诡异黑色，也随着刚刚那厉鬼消失。
“不知道他们会合了么。”
纪栀叶自言自语道，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将自己重新联回通话之中。
她的视线瞥见了在一边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小狗鬼魂。
“你也一起走。”
小狗鬼魂看向纪栀叶片刻，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只让它们解脱了，没直接让你解脱是吧？”纪栀叶皱眉道。
在现世，没有肉体的承托，曾经在美好光鲜的灵魂也会不断被腐蚀地千疮百孔，最后开始发臭。
小狗鬼魂走到纪栀叶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腿，哼哧哼哧地摇着尾巴。
“我还有事要处理。”纪栀叶地视线看向对面六楼的墙壁。
她在被传到五楼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里。
那里有一个比刚刚的厉鬼还要厉害的鬼怪。
鬼与鬼的争夺可是魂飞魄散，死不入轮回。
没有了任何力量加持的小狗鬼魂，就算是外面那些低阶鬼，都能轻易把它撕成碎片。
“别跟着我，很危......”
纪栀叶猛地感觉到头一片刺痛。
她的手扶着窗台，才勉强支撑站立，剧烈的疼痛让她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加大。
啪！
大理石制的窗台猛的被纪栀叶捏碎一块，失去支撑，纪栀叶半跪在地面上，手里的手机也甩飞出去。
“呃......咳咳咳咳咳！！”
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洒落在地面上，紧接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纪栀叶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上的血，又是两道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流出，滴落在了手背上。
纪栀叶举起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
“哈......”
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其他复数......”
“复数了多少个？”
纪栀叶的愿，会对自身力量造成消耗，她可以同时签下数个愿，同时也要消耗复数的力量。
并且消耗的力量，和订下愿的对象的质量无关，只与数量有关。
和刚刚厉鬼签下愿的同时，也同步给了“一体融合”的其他复数灵魂。
这才造成了现状。
“三......三千？”
“三千个......亡魂，两个生魂......”
“艹......”
而这，仅仅是实验。
纪栀叶嘴里骂着，被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所包裹。
她咬紧牙关，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
“王八蛋！”
“呜呜......”小狗鬼魂委屈地呜咽一声。
“......我不是说你，但你不许跟过来。”纪栀叶此时的声音带了些狠意，“否则我会先一步砍下你的狗头。”
“赶紧自己走。”
纪栀叶念叨着，开始向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那一处的鬼，现在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打败。
所以即使伤重，她也要去做。
只有她能做，所以她必须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