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礼从混沌中惊醒,后背汗湿重衫。这位兵部尚书只记得做了场噩梦,具体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莫非是日间与国舅议事的缘故?
他自我宽慰着披衣起身,借着月光熟门熟路地走向茅房。黑暗中,一道虚影正无声凝结。
当解裤带的水声响起时,黑刃已贴上王礼的咽喉。寒光闪过,温热的鲜血喷溅在粪坑边缘。王礼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便栽进污秽之中,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确认目标气绝后,刺客的身影再次融于夜色。直到破晓时分,王夫人才在茅厕发现丈夫半埋在粪水中的尸身,整座府邸顿时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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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紫竹山庄。
帮主,三人均已授首。
千面郎君垂首复命。
昨夜千面郎君除掉司空国舅三人后,因时辰已晚,便未立即向韩浩禀报,待天明时分方才前来复命。
甚好,此事办得妥当,你且专心筹备闭关之事。韩浩颔首赞许,虽未见三人首级,但对千面郎君的手段深信不疑。
谨遵帮主之命。千面郎君拱手应诺。他本欲再历练些时日,但既得韩浩吩咐,自当遵从。
韩浩又嘱咐了些修行要诀,千面郎君方告退离去。
东厂衙门内,曹少钦得番子急报,匆匆赶往曹正淳居所。
启禀督主,据探马回报,司空国舅昨夜暴毙书房,背心要害中刀;吏部尚书悬梁自尽;兵部尚书咽喉被割;更有礼部尚书溺毙粪坑之中。
曹正淳闻言轻笑:神君行事果然雷厉风行,昨日刚提及此事,转瞬便已了结。
正是黑石惯用手段。曹少钦附和道。
经此一事,那小皇帝该当明白形势了。曹正淳轻啜香茗,悠然道:想必再不敢轻举妄动。
见得神君这般手段,莫说生事,只怕那小儿连龙榻都睡不安稳了。曹少钦阴冷笑道。
先不必理会那小皇帝。你即刻调遣精锐,将司空 尽数铲除。
曹少钦领命而去,东厂番子当即倾巢而出,按早已备妥的名册挨户索拿。
紫竹山庄内,韩浩召来肥油陈。
司空国舅三人既已伏诛,你去东厂走一趟,叫曹正淳将首级呈送御前——就说这是本座送给小皇帝的厚礼。韩浩把玩着茶盏,似笑非笑。
这份自是要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明白,与黑石为敌会落得何等下场。
蝼蚁虽弱,一掌便能碾碎。但韩浩眼下尚无称帝之意,仍需留着那傀儡皇帝装点门面,若真取了性命反倒棘手。
自然,留他一命不代表纵容。倘若这皇帝不知进退再生事端,韩浩自会叫他知道何为雷霆之怒。傀儡只需听话,是健全地站着还是瘫在龙榻上并无差别。
属下明白。
肥油陈躬身应下,心中暗叹。短短时日,黑石竟已壮大至此,连国舅头颅都能拿来震慑皇权。
想当初转轮王执掌时,黑石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 组织,莫说威胁天子,连光明正大行走都难。而今在韩浩统领下,黑石权倾朝野,只手遮天。
属下告退。
肥油陈思绪翻涌间愈发恭敬,缓缓退出庭院。乘上马车直奔东厂,沿途街景飞逝。
大总管,到了。
车夫勒住缰绳。肥油陈甩下一句便大步向前,守门幡子纷纷行礼。如今东厂上下谁人不识这位黑石红人?连象征性的通传都免了。
穿过廊庑时,肥油陈不由嗤笑。曾几何时进这大门还需打点门房,如今东厂倒成了黑石的鹰犬。他在曹少钦院前驻足,浓郁血腥味扑面而来。
陈兄来得正好!曹少钦匆匆迎出,飞鱼服上还沾着暗红,刚料理完国舅余党,倒是怠慢了。
肥油陈摆摆手:曹督主雷厉风行啊。此番奉神君之命,需将三颗首级呈予小皇帝——就说是神君送的薄礼。
曹正淳闻言从案后起身,指甲轻轻敲着鎏金炉:好一份。少钦,备个紫檀匣子来。
最后一缕青烟散尽时,装着人头的锦盒已向着宫城疾驰而去。
曹正淳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心知肚明,这是韩浩在借机敲打小皇帝。
“神君的吩咐,咱家自然不敢怠慢,陈总管且回去复命,就说咱家一定办妥。”
曹正淳淡淡回应道。
肥油陈见事情已了,识趣地告退离去。
待他走后,曹正淳看向曹少钦,沉声道:“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立刻带人去处理司空国舅等人的首级,不得延误。”
曹少钦不敢耽搁,当即领命:“属下明白!”
他深知此事办砸的后果,连曹正淳都未必能保他。
很快,曹少钦便率领一队精锐东厂番子,迅速赶往司空国舅府邸。
此时府中正忙着布置灵堂,曹少钦二话不说,直接命人将尸首抬走。
“放肆!你们要把国舅爷带去哪儿?”国舅夫人厉声质问。
曹少钦冷冷回应:“东厂办事,闲人避让!”
说罢,他不再多言,带人扬长而去,随后又接连前往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府邸,如法炮制,将三具尸首带回东厂。
处理完毕,曹少钦将三颗首级装入木匣,恭敬呈递给曹正淳。
“督主,一切已办妥。”
曹正淳扫了一眼,满意点头:“随咱家进宫面圣。”
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养心殿。
皇帝正在殿外散心,见曹正淳前来,神色冷淡道:“曹督主今日又有何事?”
曹正淳笑容不改:“皇上气色不错,咱家就安心了。此番前来,是奉神君之命,给皇上送一份薄礼。”
“礼物?”皇帝眉头微皱,显然不信韩浩会有什么好意,“呈上来看看。”
“少钦,上前来。”
曹正淳示意曹少钦走近,转向皇帝道:“皇上,这便是神君为您备下的厚礼。”
皇帝的目光落在曹少钦手中的托盘上,三个方方正正的木盒严密包裹,难辨其中之物。
“此为何物?”皇帝皱眉问道。
“待臣揭开,皇上自会明白。”
曹正淳笑意森然,直接掀开其中一个木盒——兵部尚书王礼的头颅赫然显现。
“这是……!”
皇帝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莫急,还有两件。”
曹正淳又揭开另一个木盒,吏部尚书孙博文的头颅随之暴露。两颗头颅双目圆睁,仿佛凝固着死前的惊恐。皇帝浑身发冷,冷汗顷刻浸透龙袍。
兵部与吏部尚书皆是国舅心腹,如今首级在此,难道……
“前两人或许陌生,但这最后一位,皇上定当熟识。”
曹正淳冷笑一声,掀开最后一个木盒——司空国舅的头颅猛然映入眼帘,空洞的双眼直勾勾望向皇帝。
“舅舅!”
即便早有预料,亲眼见到国舅头颅的瞬间,皇帝仍骇然失声。
“此等逆贼,胆敢谋害神君,万死难赎其罪!”曹正淳一挥手,曹少钦将三颗头颅整齐摆于皇帝案前。
“皇上可还满意这份厚礼?”
“滚!给朕滚出去!”
面对近在咫尺的血淋头颅,皇帝彻底崩溃,挥袖怒吼。曹正淳不以为意,淡淡道:“请皇上保重龙体。”说罢携曹少钦扬长而去。
殿内死寂,唯余皇帝颤抖的身影。案上头颅狰狞可怖,远处脚步声渐消。精心布局竟如此不堪一击,连国舅亦遭屠戮……
皇帝颓然佝偻,似忽老十岁。他不敢再看那些头颅,踉跄夺门而出,直奔慈宁宫。此刻,唯有太后的怀抱能稍缓他彻骨的恐惧。
东厂番子无声处理首级,另派数人如影随形,紧随皇帝奔向慈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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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儿臣害了舅舅性命啊!”
慈宁宫内,皇帝扑进太后怀中嚎啕大哭,涕泪纵横的龙颜下,掩不住蚀骨惧意。
自新帝即位后,虽也处置过不少罪臣,却从未亲眼见过斩首示众的场景,更遑论此刻摆在眼前的竟是亲舅舅的首级。
不仅如此,更令天子心惊的是,他分明暗中将密信交予国舅,本指望借此扭转乾坤,怎料转瞬间舅舅便已尸首分离。
这令年轻的 遍体生寒,仿佛四周都藏着无数双眼睛,早已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位五毒神君的势力,竟已恐怖如斯。
皇儿,究竟发生何事?
太后轻抚天子后背,柔声问道。
天子啜泣良久,方平复心绪,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儿臣暗中传递密信给舅舅,本以为是天衣无缝之事,谁知转眼间曹正淳就带着舅舅的首级来见......
听闻此言,太后的面容瞬间僵住。
但太后毕竟是历经三朝之人,又未曾亲眼目睹首级,转瞬便恢复镇定。
这帮乱臣贼子,当真无法无天了!
太后怒不可遏,却也不禁潸然泪下。司空国舅终究是她娘家的亲人。
母后,儿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子颓然道:如今宫中皆是他们的人,只怕此刻所言所语,也尽数传入了那些人耳中。儿臣还有希望重掌朝纲吗?
太后默然。
她比天子看得更清韩。司空国舅如此迅速被诛,意味着整个京城都已落入韩浩掌控。天子翻盘的可能,已然渺茫。
我儿...真是命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