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博文和王礼面色凝重,但眼中掠过一丝贪婪。此事虽险,若成便是护驾大功。一旦皇帝脱困,他们必将飞黄腾达。
东厂院内,曹少钦负手而立,微风吹动他斑白的鬓角。几名探子跪地禀报:启禀档头,孙博文与王礼秘密拜访司空国舅,三人密谋救驾之事。
这些东厂密探潜藏在暗处,将司空国舅三人的密谈听得一清二韩。
继续盯着他们。曹少钦满意地挥手,随即前往曹正淳居所。
督主,属下有事禀报。屋内的曹正淳正在修炼,闻言收功道:进来。
曹少钦推门而入,见曹正淳盘坐在 上,心知必是因韩浩所赠的突破心得而重新勤修。
司空国舅果然有问题,他们密谋要解救皇帝。曹少钦汇报道。
曹正淳冷哼:咱家就知道小皇帝突然召见司空国舅必有蹊跷。
东厂督主曹正淳轻抚短须,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手中密报。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不知死活的蝼蚁在垂死挣扎,连浪花都掀不起半朵。
督主,此事当如何处置?曹少钦拱手请示。
急什么。曹正淳眯起眼睛,让他们多喘几天气。待本督主请示过神君大人,再做定夺。自从归顺韩浩后,他事事都要先禀明上意,生怕坏了那位大宗师的筹谋。更何况,他还心心念念盼着韩浩指点武学精要,自然不敢擅作主张。
备轿。
遵命。
不多时,曹正淳的轿辇便出了东厂,朝着城外的紫竹山庄疾行而去。庄门前,肥油陈早已堆着笑脸恭候多时。
神君可在?本督有要事相商。
在的在的,督主请随我来。肥油陈殷勤引路,穿过曲径回廊,来到一处清幽别院。开门的柳生飘絮探出头来,灵动的眼眸在二人身上转了转。
进来吧,帮主正在小憩。
书房门前,柳生飘絮脆声通报:帮主,曹督主求见。
曹正淳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入,却见房内空空如也。正诧异间,忽闻人声:
何事?
定睛一看,韩浩不知何时已端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仿佛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曹正淳暗暗心惊,愈发向往这等玄妙境界。他不敢怠慢,连忙俯身行礼:
启禀神君,属下有要事呈报。
韩浩神色淡然,即便涉及当今天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愿意抽空听上一听,已是给了皇帝天大的面子。
曹正淳整了整衣袖,恭敬禀道:启禀神君,日前小皇帝召司空国舅入宫议事。当晚国舅便遣家仆乔装改扮,密会吏部、兵部两位尚书。三人今日暗通款曲,图谋营救皇帝。
属下不敢擅自处置,恐扰了神君布局,特来请示。曹正淳躬身作揖。
处置?韩浩轻蔑一笑,就凭小皇帝和司空国舅这等货色,也配让本座费心?
晋升大宗师后,千军万马亦难挡韩浩锋芒。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可笑。若是不顺心意,直接出手灭杀便是。
神君明鉴。曹正淳连忙告罪。
罢了。韩浩随意挥手,此事交由黑石处置便可。
既然曹正淳前来禀报,韩浩也懒得推脱。区区国舅与尚书,黑石组织里能办此事者比比皆是。
属下告退。曹正淳识趣地退下。
韩浩唤来肥油陈,吩咐道:速召千面郎君来见。
肥油陈领命前往库房,取出专属于千面郎君的千里火。随着引信拉动,一簇火光直冲云霄。
数十里外的幽谷深处,苍翠林木间忽现一道朦胧身影。光影流转间,化作一名男子模样,正是千面郎君。
修习壁虎五彩神功以来,千面郎君已将这门奇术练至化境。虽未入宗师之境,但其伪装之术已能瞒过多数宗师,堪称防不胜防。
当年铁胆神侯率众围攻紫竹山庄时,正是千面郎君出神入化的伪装,助初入宗师的韩浩重创强敌,扭转战局。因此深得韩浩倚重。
望见空中绽放的千里火,千面郎君毫不迟疑,立即动身返回紫竹山庄。
山庄内,肥油陈早已在门前相候。
“随我来,帮主正候着你。”
肥油陈未与千面郎君多言,领着他径直向清幽小筑行去。
“不知帮主此次唤我,有何要事?”
千面郎君边走边问。
“这我可说不准,不过先前曹正淳来过,想必与东厂脱不了干系。”
肥油陈所知有限,二人闲谈间已望见清幽小筑的轮廓。
行至书房外,肥油陈轻叩门扉,恭敬道:“帮主,千面郎君到了。”
“进。”
韩浩的声音自内传出。
千面郎君推门而入,见韩浩端坐于太师椅上,立时躬身行礼:“参见帮主。”
“不错,你的壁虎五彩功又进一层,距宗师境仅一步之遥。”
韩浩审视片刻,出言赞许。
千面郎君早年便以一流境界扬名江湖,自追随韩浩后更是日夜苦修,将全部心力倾注于壁虎五彩功上,如今厚积薄发,也是水到渠成。
“属下能有今日,全赖帮主栽培。”
千面郎君单膝跪地,言辞恳切。
韩浩略一颔首,沉声道:“司空国舅勾结吏部、兵部尚书图谋不轨,此事交由你处置。”
“属下必不使一人漏网。”
千面郎君肃然应道。
“你的能耐我自是信得过。事成之后,可去密库取些丹药,着手闭关。”
韩浩略作沉吟,又补了一句。
以千面郎君眼下的修为,若能静心闭关,冲破宗师壁垒并非难事。即便一时未成,日后亦不乏机会。黑石组织内宗师辈出,本也不缺他这一战力。
“谨遵帮主之命。”
千面郎君郑重应答。此事既为韩浩所托,他自当竭力而为。
“去吧,迟则生变,今夜便动手。”
韩浩挥袖示意。
“属下告退。”
千面郎君躬身退出。
……
夜色如墨,国舅府书房灯火未熄。
司空国舅伏案疾书,信纸上是调兵遣将的密令。白日与兵部尚书王礼密议后,他决意从外州府调兵入京,以解皇帝困局。
边境重兵虽握于十大将军之手,但各州府屯兵亦可半月内抵京。京城外驻军不多,正是可乘之机。
“待援兵一到,京师乱局自解。”
司空国舅封好信笺,捻须自语。
他眼底浮起轻蔑之色:“什么黑石,不过乌合之众。且容你猖狂几日……”
江湖草莽,终难登大雅之堂。
司空国舅搁下狼毫笔,颈骨发出轻微的脆响。数十载俯首案牍的生涯,已在这具躯体刻下难以磨灭的痕迹。宫灯投下的阴影里,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在贡院连考三场的峥嵘岁月——那时熬红的双眼与此刻昏花的视野,在记忆里渐渐重叠成相同的颜色。
备轿。
老仆闻声而入时,正看见主人将火漆封口的信函按在梨花木案上。蜡油在羊皮纸面凝结成暗红的血痂,像极了当年殿试放榜时,落在状元袍上的宫墙落日。
窗棂咯吱作响的瞬间,司空国舅想起去年冬日亲手种下的那株老梅。此刻应有暗香浮动,可钻入鼻腔的却是铁锈般的腥气。他凝视着穿透锦袍的刀锋,突然发觉这抹寒光与二十年前琼林宴上,某位武将腰间佩剑竟是如此相似。
老爷当心夜露!
门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与假山后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形成古怪的和鸣。千面郎君抚过自己新得的面庞,丝绸袖口掠过的每道皱纹都与记忆分毫不差。当他在铜镜前调整玉带钩角度时,突然想起司空国舅临终时尚未合拢的嘴唇——那形状恰似对方常常把玩的青铜酒樽。
劳烦通传。
吏部尚书府的门房揉着眼睛,却见国舅爷的皂靴踏过青砖时,有两片枯叶黏在潮湿的鞋底。这让他想起后院那棵迟迟未发芽的海棠,但很快又被书房方向传来的闷响打断了思绪。檐下铁马叮当,像是谁在暗处低笑着拨动算珠。
孙博文知晓此次密谈事关重大,特意屏退了左右侍从。
国舅大人,究竟有何要事?
待书房门栓落下,孙博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千面郎君眼角微挑,示意他近前说话。孙博文不疑有他,俯身凑近想听个究竟。不料颈间倏地一紧,粗糙的麻绳已缠绕而上。
国......
话未出口,排山倒海般的力道骤然收紧,麻绳瞬间割破皮肉。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孙博文连挣扎都来不及,颈骨便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不过转瞬之间,这位吏部尚书便眼球暴突,七窍渗血而亡。千面郎君仍不放心,又探了探已然变形的脖颈,确认生机全无,方松开绳索。
房梁上很快垂下一条打着死结的麻绳,孙博文的头颅被悬挂其中,仓促布置成自缢的假象。完成这些,千面郎君的身影如同水纹般荡漾,最终消融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