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所过之处,那弥漫的死亡寒气如同春雪遇阳,纷纷消融退散!
那老巫师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显然没料到城中有能施展如此纯正破邪法术的高手!他慌忙将骷髅骨杖横在身前,浓郁的黑色死气如同实质般涌出,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厚重的黑色护盾!
轰——!!!
金色光柱狠狠地撞击在黑色护盾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极端属性能量的剧烈湮灭!金光与黑气交织、侵蚀、消磨,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和气浪,将高台周围的吐蕃士兵都掀飞出去!
僵持了约莫三息时间!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老巫师身前的黑色护盾,竟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他手中的骷髅骨杖也发出一声哀鸣,顶端的骷髅头裂开了一道缝隙!
“噗——!”老巫师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液,身体踉跄后退,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看向石堡城头的目光充满了惊骇与怨毒!
李炫发出的金色光柱也因能量耗尽而消散,他脸色微微一白,体内传来一阵空虚感。这隔空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灵力。但他成功重创了对方最强的巫师,打断了那恐怖的寒冰法术!
城头上的死亡寒气迅速消退,守军们从冰冻的噩梦中回过神来,看着李炫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敬畏!
“仙师!是李仙师救了我们!”
“天佑大唐!有仙师在,我们一定能守住!”
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然而,李炫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的巫师不止一个,大军依旧围城,而自己的灵力消耗巨大。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城堡内部,那股属于乌先生的阴冷气息,在刚才他全力对外时,再次变得活跃起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内忧外患,远未结束。
李炫那惊天动地的一击,虽重创了吐蕃老巫师,暂时遏制了对方的邪法攻势,但也暴露了他强大的实力和可能的消耗。吐蕃大军并未因受挫而退却,反而在短暂的混乱后,攻势变得更加有条不紊,也更加残酷。
他们不再试图依靠单一的邪法或蛮力破城,而是采用了更经典的围城战术。数万大军将石堡城围得水泄不通,轮番派遣部队日夜不停地骚扰、佯攻,消耗守军的体力和箭矢。真正的重型攻城器械,如需要时间组装的投石车,开始在营寨后方露出狰狞的身影。
城内的压力与日俱增。
箭矢在飞速消耗,滚木礌石也越来越少。最严峻的是粮食和饮水。原本就匮乏的存粮,在分摊给所有守军和部分协助的民夫后,只能实行严格的配给制,每人每天仅能分到一小碗稀粥和少量干粮。饥饿和疲惫开始折磨着每一个守城者。
伤兵营里人满为患,缺医少药,哀嚎声不绝于耳。老医官和几个懂点包扎的士兵忙得脚不沾地,但依旧杯水车薪。王栓等重伤员的情况再次恶化,高烧不退,全靠李炫偶尔渡入一丝微弱的灵力吊住性命。
李炫成为了石堡城的精神支柱。他不再轻易动用消耗巨大的法术,而是凭借超凡的身手和精准的打击,游走在城墙各处最危险的地段。哪里出现险情,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哪里,一杆普通的长矛在他手中化作出入无常的死神之镰,总能稳定住局面。他甚至还抽空指导士兵们如何更有效地利用地形,如何配合防守,如何节省体力。
冯御史放下了朝廷大员的架子,亲自带着人统计物资,安抚伤员,甚至将崔乾佑私藏的一点好酒拿出来,掺水后分给表现英勇的士兵鼓舞士气。张仁愿和陈旅帅则成了李炫的左膀右臂,一个凭借丰富的经验查漏补缺,一个凭借悍勇身先士卒。
然而,表面的同舟共济之下,暗流依旧汹涌。
崔乾佑虽然暂时压下了投降的念头,指挥守城也算尽力,但他眉宇间的忧惧和时不时看向守备府方向的眼神,显示他内心的挣扎从未停止。那“噬心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他的头顶。
而那个乌先生,自那夜之后,就变得更加神出鬼没。他不再公然出现在城头,但李炫的灵觉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家伙如同隐藏在城堡阴影里的毒瘤,气息时而沉寂,时而活跃。他似乎在暗中布置着什么,城堡内某些区域的阴冷气息正在悄然汇聚、增强,隐隐构成一个邪恶阵法的雏形。这阵法并非针对城外敌军,其指向……似乎是城内!
“他在准备血祭,或者某种大规模的控心邪术……”李炫心中警兆连连。这乌先生,是想在关键时刻,从内部瓦解石堡城的防御,甚至将满城军民作为他邪法的祭品!
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这个内患!但乌先生行踪诡秘,本身实力不弱,又躲在暗处,贸然动手,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尤其是在城外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内部一旦爆发冲突,城池顷刻即破。
李炫陷入了两难。他需要找到一个契机,一个既能铲除乌先生,又不至于导致防线崩溃的时机。
围城进入第五天。
吐蕃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们准备的总攻终于开始了。
黎明时分,天色未明,数十架投石车在吐蕃大营后方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石块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昏暗的天空,如同陨石般砸向石堡城!
轰!轰!轰!
巨石砸在城墙上,地动山摇!坚固的青石墙体被砸出一个个凹坑,碎石飞溅,靠近垛口的士兵甚至被震得口鼻出血!更有石块越过城墙,砸入城内,摧毁营房,引起一片恐慌和火灾。
“隐蔽!注意躲避!”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喊。
投石车的轰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将城头许多防御工事砸得稀烂。随后,吐蕃大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这一次,他们动用了更多的云梯,甚至出现了几座高大的、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巢车”,缓缓向城墙逼近!巢车上站满了吐蕃弓箭手,居高临下,对城头守军形成了巨大的火力压制。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滚木礌石如同冰雹般砸落。双方士兵的鲜血染红了城墙,尸体堆积如山,又被后续者无情地踩踏。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的哀鸣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李炫浑身浴血,大部分是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他手中的长矛早已折断,换成了一把厚重的横刀。刀光闪烁,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凌厉的刀气,将靠近的吐蕃士兵连人带甲劈开!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机械般地挥刀、格挡、闪避,灵力消耗巨大,身体也多处挂彩,全靠顽强的意志和《天罡正法》带来的强大恢复力支撑。
陈旅帅如同疯虎,带着一队敢死士,哪里最危险就冲向哪里,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矢,却恍若未觉,兀自咆哮酣战。张仁愿旧伤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却依旧坚持在一线指挥,声音早已沙哑。
冯御史也拿起了刀,守在通往城下的阶梯口,斩杀了两名侥幸攀上城头的吐蕃兵,官袍被撕破,脸上沾满了血污。
就连王栓,也挣扎着爬上了城头,用还能动的胳膊,帮着搬运箭矢和石块。
每一个人都在为生存而战,为身后那片土地而战!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残酷的。守军的人数在急剧减少,防线多处被突破。尤其是东侧一段城墙,因为之前被投石车重点照顾,出现了坍塌,虽然临时用沙袋和门板堵住,但防御薄弱,成为了吐蕃人攻击的重点。
“顶住!一定要顶住!”崔乾佑在城楼声嘶力竭,但他自己也被流矢所伤,胳膊上插着一支箭,脸色惨白。
就在东侧防线即将被蜂拥而上的吐蕃士兵彻底淹没的危急关头!
李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在东侧防线即将被蜂拥而上的吐蕃士兵彻底淹没,连李炫都准备不惜代价再次强行施展大规模法术的危急关头!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城下如同蚁群般汹涌的吐蕃兵潮,投向了更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是吐蕃大军的后方,也是理论上唐军援军最可能出现的方位!
就在这一瞥之间,一抹跃动的色彩,如同黑暗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猛地撞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面旗帜!一面在凛冽寒风中猎猎狂舞、虽远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大纛(dào)!
旗帜的主体是唐军常用的赤色,而在那赤色旗面之上,用浓墨重彩绣着一个笔力千钧、气势磅礴的姓氏——
“哥舒”!
哥舒?!
李炫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以为自己因消耗过度而产生了幻觉!但下一刻,那面“哥舒”大旗之后,更多的旗帜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地平线下冒了出来!无数的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出现在吐蕃大军的侧后方!阳光(不知何时穿透了乌云)照射在明光铠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马蹄声如同滚雷,即便隔着数里之遥,那震天动地的声势也已经隐隐传来!
是援军!是大唐的援军!而且是威震陇右、令吐蕃闻风丧胆的“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的那位名将——哥舒翰的部队!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城头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唐军士兵都愣住了,随即,无法形容的狂喜如同火山般从他们心底爆发出来!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哥舒!是哥舒大将军的旗号!”
“天哪!哥舒大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石堡城有救了!!”
欢呼声、痛哭声、呐喊声瞬间响彻城头!原本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无可匹敌的强心剂,瞬间飙升到了顶点!每一个残存的守军都仿佛忘记了疲惫和伤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连一直沉稳的李炫,此刻也感到心潮澎湃,长长地舒了一口憋在胸中的浊气。他知道,赌对了!历史的惯性,或者说,哥舒翰对石堡城战略地位的重视,让他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
冯御史老泪纵横,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被家仆扶住,喃喃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哥舒大将军至矣!”
陈旅帅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污,咧开大嘴,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哈哈哈!哥舒老大来了!吐蕃狗崽子们,你们的末日到了!”
张仁愿更是热泪盈眶,他仿佛看到了安西军冤屈昭雪的希望!
与此相反,城下的吐蕃大军,则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军的援军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们的背后!而且来的还是凶名赫赫的哥舒翰!攻城部队的攻势瞬间一滞,许多吐蕃士兵惊恐地回头张望,阵型开始出现骚动。
吐蕃中军方向,代表主帅和巫师的那些华丽帐篷附近,更是人喊马嘶,一片混乱。显然,哥舒翰大军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机会!”李炫眼中精光爆射,他知道,这是扭转战局的绝佳时机,也是铲除内患的完美契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同样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脸色剧变、眼神闪烁不定的崔乾佑,以及他身后那气息瞬间变得极其不稳定的乌先生!
“崔将军!”李炫声如洪钟,压过城头的喧嚣,“哥舒大将军援军已至,吐蕃败局已定!此时不反正,更待何时?!难道你要陪着这妖人和吐蕃一起覆灭吗?!”
崔乾佑浑身剧震,看着城外那越来越近、气势如虹的“哥舒”大旗,又看看身边眼神疯狂、似乎想要狗急跳墙的乌先生,再感受一下心口那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隐隐发作的“噬心蛊”,他脸上的挣扎达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