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纳闷了,她手里的糖葫芦怎么会蹭到你的帽子上?”张禹澄故意把“她”和“你”拉得很长。
酒店里,郁江离把顾霜辰那件羽绒服挂在衣架上,用湿巾一点点擦拭帽檐。
假山里风大,她想替他把帽子戴上,他又抱得很紧,一不小心糖葫芦上的冰糖就沾在帽子上,黏糊糊的,散发着甜气。
顾霜辰揉了揉眉心:“说出来你又不想听。”
“没关系,你说啊!谁说我不想听!”
“那不行,我们可不想被人控诉虐狗。”郁江离头也不回接了话茬。
张禹澄正要开怼,忽然灵光一闪,指了指顾霜辰:“妹夫,给哥倒杯水。”说完,靠在沙发上,两条胳膊分别展开搭在靠背,翘起一条腿,脚腕搭在另一条大腿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顾霜辰笑了笑,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表哥,您请用。”
张禹澄脸色突变,瞬间放下腿,双手接过茶杯,结结巴巴:“辰哥,你…你别生气……我就和你开玩笑…嘿嘿!”
“我生什么气?阿离是你的表妹,以后你多照顾她,我求之不得。”
张禹澄喝了口茶,如吞狗粮。
转眼过了初五,牛马的领队要提前安排牛马的任务。郁江离一人挑起青简所有事务,刘少华和丛姗姗给她打下手。顾霜辰则全身心投进顾氏,顾霜桥遗留下诸多漏洞,顾霜辰必须在合法合规又尽量减少亏损的情况下进行补救,与此同时,他让梁晖查出了宴会那天,谁碰过他的手机,并迅速在秘书部锁定了两个人。
经过多番探查,确定用他的手机给郁江离偷发短信的,是其中一个姓汪的男秘书。
但买通汪秘书的,不是白茵,而是曾舒华。
不仅如此,曾舒华曾托人探查郁江离的底细,意外得知她的外公可能是逃兵,于是散布谣言,说郁江离是逃兵之后。
顾霜辰独自坐在顾氏大楼顶层办公室,纠结了半夜,直到郁江离拎着夜宵过来看他。
他前思后想,决定向郁江离坦诚一切,谁知郁江离却一笑置之:“要是我儿子金尊玉贵地长大,却执意娶一个穷乡僻壤的姑娘,我比她还激进。”
一句话让顾霜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透人性却又不回避人性,或许这才是她最让人着迷的所在。
“要是我的女儿脱离我的视线,嫁到千里之外,我也会疯。”
郁江离笑了,双手拄在办公桌上托腮看着他。顾霜辰也学她的样子,两人傻笑一阵,过往种种,皆成伤疤,虽然狰狞在目,却不复疼痛。
白茵咨询过律师,顾霜辰是在和她婚姻存续期间接掌顾氏,只要婚姻拖得够久,她分到的财产就越多。
春末时节,桃花纷落,郁江离挑了个和暖的午后,带了一名专门负责离婚案件的律师去见白茵。
白茵原本答应了,时间地点也是她定的。
但郁江离等到傍晚,始终没见到人影。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烟霞居,却看到了自己的热搜:小三企图上位,被正室放鸽子。
郁江离不置可否。白茵虽有心机,却没有买热搜的实力,她的背后必有高人。
风光傲正在紧锣密鼓地重建,顾氏虽然庞大,但终究被顾霜桥拖了两年,比起如日中天的吴氏,颇有些外强中干。
吴澈故意买了这样的热搜,就看顾霜辰舍不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花大价钱把污蔑郁江离的词条压下去。
顾霜辰准备孤注一掷,和吴澈碰一碰,郁江离不同意。
“既然上了热搜,就说明我们是有热度的。自古以来,见过演员有粉丝,歌手有粉丝,作家有粉丝,还是头一次见到老板和老板的女人们有粉丝的。”
网上吵得沸沸扬扬,但对郁江离的骂声占了绝大多数。
郁江离便发了一条博文,记述了自己从暗恋顾霜辰到成为他女朋友的经过,言辞浅白而感情真挚。
一时间竟扭转舆论,与吴澈雇佣的水军分庭抗礼。
借着吴澈送的热度,郁江离在博客中缓慢更新,竟收获了不少粉丝,同时也迎来了舆论反转。
没能趁顾氏翻身之前彻底将其压制,吴澈却在舆论上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颇有些骑虎难下。
在他和郁江离打舆论战的时候,顾氏默默蚕食市场份额,等吴澈惊醒,才发现自己为他人做了嫁衣,而顾氏已经恢复元气。
郁江离再次约见白茵,没有带任何人。
上次,她打算给白茵一部分补偿,所以带了律师。这次,她想通了,一个伤害过顾霜辰又把她架在火上烤的人,凭什么得到她的补偿?
白茵知道自己成了吴澈的弃子,虽然有曾舒华的支持,但曾舒华本就没什么本事,在临溪掀不起任何风波,她只好乖乖到了郁江离指定的包间。
郁江离面前放着一杯热茶,茶香四溢。
白茵蹑手蹑脚坐在对面,她的桌前空空如也。
郁江离靠在椅背,有些慵懒,“白小姐,这次能好好谈了?”
今时不同往日,顾霜辰查到了白茵和顾霜桥合作的往来记录,又通过梁晖查到了白家的餐饮在食品上搞小动作,闹出人命的铁证。
郁江离把文件往白茵面前一扔:“你干干净净地走,我留白氏一条生路。你若执意纠缠,我也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什么意思?”白茵睁大眼睛,壮士断腕这个词,她还是头一次在现实中听到,一头雾水。
郁江离以为她不理解的是现实的意义,便解释说:“你和顾霜辰婚姻存续期间,白家犯了法,顾氏多少会受牵连,但那样的话,我们会主动递交更多的证据,以此证明我们不与白氏同流合污。说不定,还能在舆论上收获一波好评。”
“郁江离,你赢了。”白茵叹了口气,但又不甘心,抱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但是,在周成那里,你输了。”
“真是太荣幸了!不被垃圾惦记,说明我不是垃圾桶。”
郁江离笑着,悠闲地品了口热茶。
从茶舍出来,郁江离心情舒畅,沿着街边的店铺逛一逛。这一带是古街区,两旁有许多特色店铺。
走到一处斑马线,亮起了红灯,她只好停下脚步,随着人群在路边等候。
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刺痛耳膜,随之“砰”的一声,像一道闷雷越过空气阻碍,直击心底。
郁江离感觉心脏似乎被震裂了。
还未从震惊中清醒,就听到有人大喊:“撞人啦!快报警!”
众人都朝车祸现场奔去,郁江离只觉得身子重,脚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眼前忽然空了。路灯变绿,大家都顾不上过马路了。
这时,一辆汽车疾驰而过,路过她面前时,司机朝她望了一眼,随即戴上了墨镜。
短如闪电的一瞬,郁江离看清了那张脸。
是江蕊。
她这才朝车祸现场跑去,只见躺在血泊中的,正是李甜兮。
郁江离心脏一紧,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顾霜辰不放心她一个人和白茵见面,开完会就匆匆赶了过来,幸好来得及时。
顾霜辰把她扶起来,“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
“两个?那我先听好消息吧!”郁江离大约猜到了坏消息是什么。
“你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
顾霜辰的眼里漾着无尽温柔,那是郁江离从来没见过的暖到极致的光。
“坏消息呢?”
“李甜兮,没救回来。”
“另一个,不会是……”郁江离心弦突地绷紧,像被人用力拨了一下子,疼得能听见回音。
她还没说完,顾霜辰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我还没离婚,我们的孩子也要面临私生子的身份。”
郁江离瞬间松了口气,她拉过顾霜辰的手,“不怕的。孩子如果知道,他的父母几经波折都没有放弃彼此,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顾霜桥为什么一定要我结婚,又疯狂地想把你绑来临溪。我以为,他想用你要挟我,我错了。他会把你放在我身边,然后用尽一切手段让我们在一起,让我们的孩子和他一样,成为私生子。”
顾霜辰不能完全理解顾霜桥作为私生子的痛,但曾经,顾霜桥被人欺负辱骂却不敢还手,他记忆犹新,那份心疼也依旧清晰。
郁江离理解他的担忧,将他搂到自己怀里,轻轻安慰:“不怕的。我才二十多岁都换三个姓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孩子不会在乎的。何况,白茵同意离婚了,我们的孩子会名正言顺地出生。何况,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郁江离拿过顾霜辰的手机,打下了三个字:顾菱舟。
顾霜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什么时候的事?”
“你带我回皖北老家那次,在竹排上,我睡着了,梦到了这个名字。我就想,等我和你有了孩子,一定要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