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鹞的叫声还在耳边回荡，花自谦没回头，一把拽住苏曼曼的手腕就往前冲。她的指尖还在渗血，每跑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红的点。林小满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像踩在纸面上，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具尸体——那只手还举着，掌心朝天，红光直刺夜空。
“它能定位多久？”林小满问。
“只要我们的血没干，它就能一直找。”苏曼曼喘着气说。
青鸾落在最后，玉笛横在唇边，轻轻一吹。几只光蝶从笛中飞出，在空中转了半圈，散成薄雾，罩住四人头顶。雾不厚，但挡住了上方视线。她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前方是断崖，下面是河。水声轰隆，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底。对岸地势高，林密坡陡，是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可这河宽得离谱，水流又急，根本没法跳。
花自谦停下，甩出乾坤袖。一道白光掠出，是一匹丝绸，刚碰到空气就迅速展开，铺在河面上，像搭了一座桥。桥面泛着微光，边缘卷起细浪。
“避水云绡，遇湿不沉。”他说，“别磨蹭，先过去。”
苏曼曼盯着那桥，没动。她右腿的金纹已经褪到膝盖以下，走路都费劲，更别说快跑过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血丝未干。她咬破手指，把血抹在绡桥表面。丝绸微微发亮，浮出一圈莲形纹路，桥身稳了几分。
“成了。”她说。
花自谦先上，脚步快而准。林小满第二个，走到一半时回头撒了几缕黑丝进水里。那些丝线一沾水就开始扭动，像活物一样往下游飘，还发出轻微的人声，像是谁在哭喊。
“假信号。”他嘀咕，“让他们忙一阵。”
青鸾第三个过，玉笛始终没放。她走过时，光蝶残雾顺着风飘来，贴在桥面，让整座桥看起来像被水汽泡过。最后一个轮到苏曼曼。
她刚踏上桥，右腿突然一软。金纹彻底熄灭，封印松动，血从腿环处渗出来，滴在丝绸上。那血一碰绡桥，桥面立刻出现裂纹，像是玻璃被砸出蛛网。
“糟了。”林小满低骂。
花自谦转身要接，但她摆手：“别过来，桥撑不住两个人。”
她深吸一口气，用织霞手按住腿环，指尖血再出，顺着经络压回去。封印暂时稳住，她加快脚步。就在她踏上对岸的瞬间，身后传来撕裂声——整座绡桥断成两截，沉进水里。
“省点血。”花自谦递过一块布巾。
她接过，包住伤口，没说话。
天上雾散了些，追魂鹞的影子在云层间闪过。青鸾抬头看了眼，吹了声短笛。音波撞上空气，发出嗡鸣，像是某种回应。她皱眉：“它们来了不止一只。”
“还能走吗？”花自谦问苏曼曼。
“能。”她说，“但得换个方式。”
前方是山壁，近乎垂直，只有几道浅缝可以借力。这种地形，普通人爬十分钟就得摔死。但现在没人有退路。
花自谦从袖中抽出三段蜀锦，运劲于指，猛地射向岩缝。丝绸嵌入石中，绷得笔直，形成三条斜线。他试了试，点头：“能用。”
林小满摸了下墙，手一抖：“下面有动静，石头松的。”
“你断后，别碰墙。”青鸾说。
苏曼曼抬头看着那堵山壁，忽然笑了：“我穿高跟鞋的时候都没这么绝望。”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现在换平底也晚了。”
他先上，一手抓丝链，一手扶墙。爬到一半时，胸口突然一烫。不是疼，是那种熟悉的灼烧感，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脑子里钻。他咬牙，继续往上。到了顶，他趴下，伸手往下拉人。
苏曼曼第二个上。她动作慢，每踩一步都得调整重心。爬到三分之二处，右腿旧伤发作，脚下一滑。她本能抬手，抓住丝链，整个人悬在半空。花自谦立即蹲下，伸手够她。
“别松。”他说。
她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有光，不是因为月色，是因为某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她伸手，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一层淡粉色的光晕从他们交握处扩散开来，像一层薄膜裹住全身。
并蒂莲护体光。
丝链稳住了。
她借力攀上去，终于翻上山顶。两人坐在地上喘气，手还没松开。
“刚才那个……”她问。
“不知道。”他说，“但感觉不像坏事。”
林小满第三个上，手脚并用，嘴里念叨：“早知道该买份登山保险。”他上来时差点踩空，幸好青鸾及时拉了一把。
最后是青鸾。她没用丝链，直接踩着岩缝往上走，步伐轻得像没重量。她上来时，玉笛还在嘴边，吹了最后一声。声音很短，像是在确认什么。
“它们落地了。”她说。
“在哪？”
“河边。至少五只，正在分头搜。”
花自谦站起身，看向远处。山后有一片洼地，林子密，地势低，适合藏人。他指着那边：“去那儿。”
“你确定那是安全区？”林小满问。
“不确定。但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四人继续走。夜越来越深，风也大了。苏曼曼走在中间，右腿包扎处又开始渗血。她没喊疼，也没停。花自谦走在前面，右手一直按在袖口，随时准备掏东西。
青鸾忽然停下。
“怎么了？”林小满问。
“前面有气味。”她说。
“什么味？”
“铁锈混着香灰。”
花自谦皱眉。这不是自然气味。是人为布置的陷阱，或者是某种阵法残留。
苏曼曼闭眼，天孙目开启。她看见地面有细丝缠绕，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线，排成一个圈，中间缺了个口。
“五行缺火。”她说，“是个残阵，但还能用。”
“绕开？”林小满问。
“不用。”花自谦从袖中取出点妆笔，“我补上。”
他蹲下，笔尖点地，在缺口处画了个三角。墨迹刚落，地面微微震动，血线缩回土里。阵破了。
“走快点。”他说。
四人加快脚步。又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林子变密，树根盘结，地上全是腐叶。再往前，岩壁出现一个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挖出来的洞口，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
“就是这儿。”青鸾说。
“你怎么知道？”林小满问。
“气息变了。”她答。
花自谦走到洞口前，伸手探了探。里面干燥，无风，也没有活物痕迹。他点头：“能躲。”
苏曼曼靠在树上，腿已经快撑不住。她解开绷带，伤口还在流，血顺着小腿往下淌。她摸了下口袋，拿出一小块红布，是之前从嫁衣上扯下来的。
“得止血。”她说。
花自谦蹲下，接过布，轻轻按在她伤口上。两人手指碰在一起，护体光再次浮现，这次比之前更亮，持续了将近十息才散。
“你还记得前世的事吗？”她忽然问。
“记不清。”他说，“但每次碰你，都会想起一点。”
“比如？”
“比如……我好像死过很多次，都是因为你。”
她笑了：“那你这次别死。”
“我不敢。”他说，“你还没答应嫁给我。”
林小满在旁边翻白眼：“你们能不能等逃命完了再发糖？”
青鸾忽然抬手，示意安静。
远处，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