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手停在半空，离那块青铜残片只差一寸。
矮个子的血嘴咧到耳根，眼里没有瞳孔，全是黑雾。他举着碎片，像是举着祭品。
花自谦的指尖已经搭上乾坤袖。
就在这时，高个子猛地抬脚踹向那人胸口：“你他妈疯了？谁让你碰它的！”
矮个子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脚，整个人往后滑出半丈，膝盖在泥土里犁出两道沟。但他手没松，碎片依旧攥得死紧。
“白莲儿说拿到碎片的人……能看见未来。”他喘着气笑，“我看到了，你死在我前面。”
高个子怒吼一声抽出铁尺，直劈下去。
花自谦动了。
他弹指，一段蜀锦贴地滑出，像条无声的蛇，在两人交手前缠上高个子后脚跟。那人收势不及，往前扑倒，铁尺砸偏，擦着矮个子肩膀划过，撕开一道口子。
黑丝袍裂开的瞬间，一股灰烟从伤口冒出来，不是血。
林小满在阴影里眯起眼：“这帮人早就不算活的了。”
青鸾站在树梢，玉笛抵唇，没吹。她等的是最佳时机。
苏曼曼趁乱后撤，靠回巨石背后。她的右手还在滴血，指尖发烫。织霞手感应到了——那块碎片上有她的设计纹路，是《璇玑图》的起笔第一句。
“他们拿我的稿子当钥匙。”她低声说。
花自谦闪身到她旁边，声音压得极低：“别管那么多，先抢回来。”
“但他们知道我会来。”
“那就让他们知道错了。”
话音落，他转身冲出。
蜀锦从袖中狂涌而出，如浪卷向敌群。两名正在对峙的黑衣人被缠住手臂，动作一滞。花自谦跃起，一脚踢中一人手腕，铁尺脱手飞出，落地时断成两截。
“斩不断的东西，我用布也能绞碎。”他说。
林小满笑了，从地下钻出，像水里浮上来的影子。他手指一勾，地上散落的黑丝突然扭动，顺着那两人裤脚爬上去，钻进皮肤。
下一秒，两人眼神发直，转头就朝同伴挥拳。
“你们不是吵谁听谁的吗？”林小满摊手，“现在我帮你们打出来。”
混乱炸开。
青鸾吹响玉笛。
光蝶从音波中诞生，成群飞出，绕着敌人打转。那些黑衣人开始捂头，脚步踉跄，分不清东西南北。
苏曼曼冲了出去。
她双手一扬，指尖血丝化作银线，织成一张大网，罩向持碎片的矮个子。
对方察觉，想躲，但双脚已被金蛇缠丝手锁住。花自谦早就在地下布好了局。
血丝网落下，把他双臂捆住。
苏曼曼伸手去夺碎片。
矮个子忽然抬头，嘴角裂开到脑后：“你以为这是你在抢？”
她一愣。
“这是它在选你。”
话音未落，他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喷在碎片上。
嗡——
青铜片震颤起来，表面回文亮起幽蓝光。
花自谦脸色一变：“他在传讯！”
林小满一个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对方喉结。咔的一声，脖子歪了，人瘫下去，但那只手还死死抓着碎片。
“死都不放？”林小满啐了一口，“真有你的。”
他用力掰开手指，把碎片扯出来，甩给苏曼曼。
她接住的瞬间，掌心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低头看，碎片边缘刻着一行小字：“花开满春楼，人归夜不休”。
和她画错的那一句，只差最后一个字。
“有人改了我的设计。”她说。
花自谦走过来，扫了一眼：“不止改了一句。”
他从乾坤袖里取出点妆笔，在空中写了个“封”字。墨迹燃起青焰，飘向剩下三人。
那几人正要结印，动作戛然而止，像是被冻住。
苏曼曼抬手，指尖血凝成丝，织出一张血网，罩住所有人。灰烟从他们七窍冒出，全被网拦下。
青鸾跳下树梢，玉笛轻点地面。
三声短音响起，光蝶纷纷撞向敌人头部，像是自杀式冲击。
几人眼球翻白，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战斗结束。
林小满走过去，一脚踢开其中一人的面具。底下是一张蜡黄的脸，皮肤干瘪，像是死了很久。
“替身傀儡。”他说，“真身早就不知在哪躺着了。”
花自谦走到苏曼曼身边，看了看她手里的碎片：“能毁掉吗？”
“不能。”她摇头，“这是星盘的一部分，毁了会影响整个阵局。”
“那就只能我们先拿着。”
“问题是……”她抬头，“他们知道我会来，说明内部有泄露。”
“要么是计划出了问题。”
“要么是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林小满蹲在地上，捡起一段烧焦的黑丝，搓了搓：“这材料不对，不是市面上流通的那种。应该是专门炼过的。”
青鸾站在尸体旁，忽然开口：“这不是第一队。”
“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秦淮河底捞出七具穿这种袍子的尸体。当时没人认领，火化了。”她看向远处山口，“他们一直在找东西，不是为了今天。”
花自谦摸了摸心口。那里三根金针隐隐发烫。
“有人在布局。”他说，“而且比我们想的早得多。”
苏曼曼把碎片收进随身包里，拉链合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响。
林小满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接下来去哪儿？”
“按原计划。”花自谦说，“去血染绣坊。”
“可她的封印还没完全恢复。”
“我知道。”
“那你打算让她一路流血走到那儿？”
“我不走。”苏曼曼说。
两人看她。
她卷起右腿裤脚，金纹还在，但边缘已经开始褪色。
“刚才那一战，耗得有点多。”她活动了下膝盖，“我现在最多撑十分钟全力作战。”
花自谦皱眉：“那就更不能拖。”
“但我有个问题。”她盯着青鸾，“你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些事？”
青鸾没回避目光：“我说过，我在等你们。”
“等多久？”
“九十八年。”
空气静了一瞬。
林小满吹了声口哨：“你这岁数报出来，民政局都得联网核查。”
没人笑。
花自谦看着她：“七姑缝的嫁衣，你也守了这么多年？”
“她让我等一个人。”青鸾说，“穿着黑丝高跟，左脚第二趾有旧伤，会唱《游园惊梦》片段。”
苏曼曼瞳孔一缩。
那是她前世死前唱的最后一折戏。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天晚上，我也在台下。”
风忽然停了。
树叶不动，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小满慢慢退后一步：“你们俩之间的事，我能不能选择性失聪？”
没人理他。
苏曼曼盯着青鸾，声音很轻：“所以你不是来帮忙的。”
“我是来还债的。”
“什么债？”
“那场火里，我本该救你。”
话音落，天空忽然暗了一下。
不是乌云，而是一片黑影从远处快速掠过。
花自谦抬头，眼神骤冷：“有人来了。”
“不是人。”青鸾握紧玉笛，“是追魂鹞。”
“黑丝教的信使？”
“不，是监视者。”
林小满冷笑：“刚才那几个人临死前没发信号，它们怎么知道的？”
“不是靠信号。”苏曼曼抬头，天孙目开启，“是靠这个。”
她举起右手，指尖血丝还未干。
“我们的血，早就被标记了。”
追魂鹞越来越近。
花自谦一把抓住她手腕：“走！”
四人迅速撤离原地。
但就在他们离开十步后，身后传来一声尖锐鸣叫。
那具原本瘫倒的矮个子尸体，突然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朝天。
一道红光从他掌心射出，直冲天际。
青鸾回头，脸色变了：“他留了后手。”
林小满骂了句脏话：“这都死透了还能发定位？”
“不是死透。”花自谦沉声，“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苏曼曼望着那道红光，缓缓握紧拳头。
血，正从她指尖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