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刚碰上苏曼曼右腿的皮肤，她整条腿就绷直了。肌肉抽了一下，脚趾蜷紧，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青鸾没停手，玉笛轻轻点在她膝盖后侧，三下，间隔均匀。金丝像活了一样往皮肉里钻，沿着原本腿环的位置重新织成一圈纹路。
苏曼曼咬着牙不吭声，手指抠住焦木桩的边缘。那股痛不是烧也不是刺，像是骨头被一点点拆开再装回去。
花自谦站在旁边，左手按在乾坤袖口，右手握着点妆笔，指节发白。他盯着青鸾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
林小满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她走到苏曼曼身边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腿外侧。
“有点烫。”她说，“比刚才好点没？”
苏曼曼喘了口气：“能站。”
话音刚落，她扶着木桩慢慢起身，右腿抖了一下，但没倒。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是刚缝好的裂口。
青鸾收回玉笛，退后半步。“法阵续上了，撑三天没问题。但这不是长久办法。”
“我知道。”苏曼曼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要重炼捆仙索。”
“不止是炼。”青鸾说，“你还得选一次——是要命长，还是要命硬。”
林小满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你们这些老东西就喜欢让人做选择题，就不能给个标准答案？”
青鸾没理她，只看向花自谦：“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花自谦把点妆笔收进袖子，声音低了些：“找白莲儿。她在秦淮幻境有据点，星盘碎片可能也在那边。”
“你一个人去不了。”青鸾说，“黑丝教在主道布了十二面引魂幡，活人走过会失神，死魂路过会被抓。”
“那你说怎么走？”林小满插嘴，“飞过去？”
“绕路。”青鸾抬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山脊，“那里有条旧径，三十年没人走，但地势高，能避开大部分耳目。只是路上要经过血染绣坊。”
“那个民国时期烧死九十九个绣娘的地方？”苏曼曼皱眉。
“就是那儿。”青鸾点头，“但也是最适合你巩固封印的地方。地脉带怨气，正好压你体内的妖化冲动。”
林小满啧了一声：“听着就不吉利。咱们仨加一只布鸟，组团刷副本还得专挑鬼图？”
“你不去可以留下。”青鸾平静地说。
“我去！”林小满立马站起来，“我就是吐槽一下氛围组太阴间。”
花自谦看了眼天色。东方已经透亮，雾散得差不多了。他从乾坤袖里取出那件红嫁衣，仔细叠好重新收进去。
“你说你知道黑丝教的事。”他看向青鸾，“能说多少？”
“我能说的不多。”青鸾说，“他们由两部分人组成——叛逃的绣衣使者和堕魂织者。前者懂禁术，后者用命换力量。最近他们在秦淮幻境边缘频繁活动，有人看到白莲儿进出一间暗阁。”
“目的呢？”苏曼曼问。
“集齐六片星盘碎片，在月蚀之夜启动情丝幡。”青鸾说，“一旦成功，所有因爱而死的魂都会被拉进去，包括那些不该死的。”
“比如我们？”林小满冷笑。
“比如你们。”青鸾看着她，“尤其是你，苏曼曼。你的《璇玑图》残稿是钥匙之一。如果你不主动毁掉它，它就会被人用来打开第三片碎片的封印。”
苏曼曼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我明白。”
花自谦突然开口：“如果你帮我们，我能动用心口的东西。”
青鸾眼神变了下：“你说金针？”
“对。”他说，“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拔出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答应你，如果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我会试。”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小满看了看他，又看看青鸾：“等等，你们俩是不是还有什么我没听过的设定？心口插针听起来就很疼。”
“不是设定。”青鸾轻声说，“是代价。”
她顿了顿，转向苏曼曼：“你愿意为改命付出寿命吗？”
“我已经付过三次了。”苏曼曼抬头，“每一次都快死。但下次，我还是会绣。”
青鸾嘴角微微动了下，像是松了口气。
“那我可以带路。”她说，“我知道怎么避开巡守，也知道哪里有藏身点。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听我的节奏走，不能擅自行动。”
“成交。”花自谦直接应下。
“我也认。”林小满耸肩，“反正我现在除了命也没别的能押了。”
四个人围坐在石台边上，开始商量路线。
青鸾画了一道虚线在地上，用玉笛指着几个关键位置。“明天寅时出发，走这条小径。中途休息不超过两次，每次不超过半个时辰。血染绣坊只能待一夜，天亮前必须离开。”
“为什么？”苏曼曼问。
“因为那里晚上有人唱歌。”青鸾说，“不是活人唱的。听到的人会忍不住跟着绣，直到手指断掉为止。”
林小满缩了下手：“那我戴手套行不行？”
“没用。”青鸾摇头，“那是心魔引。”
最后定下来：明日启程，沿东南山脊隐蔽前行，经血染绣坊短暂停留，由青鸾协助重炼捆仙索效力，随后转向秦淮幻境外围蹲守白莲儿踪迹。
说完计划，谁都没动。
花自谦盘膝坐下，闭眼调息。他右手一直贴在袖口，像是护着什么。
苏曼曼靠在木桩边，低头看着自己右腿上的金纹。线条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烙上去的印记。
林小满坐在坑沿，掏出一块干粮啃了起来。她一边嚼一边偷偷看青鸾的背影。
青鸾站在崖边，玉笛横握，望着远处的山头。她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几乎不像真人。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山谷里终于有了点暖意。
苏曼曼忽然开口：“你说你是绣出来的命。”
青鸾没回头。
“那你觉得……”她声音很轻，“你会有结局吗？”
青鸾的手指在笛身上滑了一下。
“我没有结局。”她说，“我只有任务。”
风刮过来，吹起她的一缕头发。
那根发丝在阳光下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像是一根随时会断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