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喷吐着浓烟驶入站台,王谦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熟悉的兴安岭景色缓缓掠过。王念白像只小猴子似的在座位上扭来扭去,手里挥舞着其其格送的小马鞭,时不时抽打一下座椅靠背。\"老实点!\"杜小荷轻声呵斥,怀里的小守山正吮着拇指睡得香甜。
白狐蜷在行李架上,尾巴垂下来轻轻摇晃。黑皮坐在对面,正笨手笨脚地试图用驼毛线编个马鞭穗子——这是其木格临行前教他的。\"谦哥,\"他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边...\"
车厢连接处,一个穿铁路制服的男人正在查票,背影莫名眼熟。当那人转身时,王谦心头一跳——是赵干事!虽然换了装扮,但那副金丝眼镜和尖瘦的下巴绝不会认错。更可疑的是,他检查每个乘客的车票时,目光总往人家行李上瞟。
\"阴魂不散。\"王谦把装着银盒和青铜匣复制图的包袱往座位里侧推了推。杜小荷会意,装作哄孩子,用襁褓盖住了包袱一角。白狐的耳朵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赵干事越走越近,王谦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那把蒙古刀。就在这时,列车突然一个颠簸,赵干事踉跄着撞向一位老太太。趁他扶人的空档,黑皮迅速把包袱塞进了座位底下的暗格里。
\"票。\"赵干事来到他们面前,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王谦递上车票,对方检查得格外仔细,还特意看了杜小荷的票。\"去云南?\"赵干事意味深长地问,\"这么远的路,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
杜小荷笑眯眯地接话:\"回娘家。我妹妹要结婚了。\"她边说边从包袱里掏出把奶疙瘩,\"赵干事尝尝?草原上带来的。\"赵干事推辞不过,接了一块塞进嘴里,顿时被酸得皱起脸。趁这功夫,白狐悄无声息地从行李架上跳下,钻进了隔壁的空座位下面。
查完票,赵干事悻悻地走向下一节车厢。黑皮刚要说话,王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果然,五分钟后,赵干事又折返回来,假装整理制服,眼睛却不住地往他们座位底下瞄。发现一无所获后,才真正离开了。
\"这王八羔子...\"黑皮咬牙切齿。王谦摇摇头,从暗格里取出包袱检查。银盒和图纸都在,但那张七爷写的字条不见了!\"被调包了。\"杜小荷脸色发白,\"他什么时候...\"
白狐突然从隔壁座位窜回来,嘴里叼着张纸条——正是七爷的原信!王谦恍然大悟,这小家伙早就察觉赵干事的把戏,提前把真信换了出来。被调包的只是一张普通的奶渣配方。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时,王谦看见赵干事匆匆下车,直奔站台上的电话亭。\"他肯定要通知同伙。\"黑皮忧心忡忡,\"咱们在昆明下车时得小心。\"
夜幕降临,车厢里的灯忽明忽暗。王谦让妻儿睡在座位上,自己和黑皮轮流守夜。半夜时分,火车穿过一条隧道,黑暗中有只手突然从窗外伸进来,直奔杜小荷怀里的包袱!
王谦眼疾手快,蒙古刀出鞘,寒光一闪划过那只手。窗外传来一声痛呼,手缩了回去,只在窗框上留下几滴血迹。黑皮赶紧拉下车窗,冷风夹杂着煤灰灌进来,呛得小守山哇哇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杜小荷轻拍着孩子,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车厢。白狐跳到窗边,鼻子贴着玻璃嗅了嗅,突然龇牙低吼起来。王谦顺着它的视线看去,远处山坡上有几点火光正跟着火车移动!
后半夜相安无事。天亮时,列车员来送热水,王谦趁机打听。\"哦,那是野人山的猎户。\"列车员满不在乎地说,\"经常扒火车偷东西,上周还摔死一个呢。\"他看了眼窗框上的血迹,摇摇头走了。
杜小荷用热水冲了碗药粥,香气引来了隔壁座位的小孩。那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王念白大方地分了他半碗。\"你叫什么名字?\"孩子边舔碗边问。\"王念白。我叫杨小满,去昆明找我爸!\"孩子骄傲地挺起胸脯,\"他是考古队的!\"
王谦和杜小荷交换了个眼神。黑皮凑过来问:\"你爸是不是叫杨建国?\"孩子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正说着,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女人匆匆找来,连声道歉把孩子领走了。
\"杨教授的儿子?\"黑皮压低声音。王谦点点头,想起在银肯塔拉见过的报纸——杨教授确实有个儿子在云南考古队。这巧合未免太巧了...
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半小时,站台上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王谦下车买烧鸡,余光瞥见两个穿绿军装的人正在检票口查证件。他不动声色地退回车上,从包袱里取出林业局的工作证别在胸前。
果然,列车再次开动后,那两个军人开始挨个车厢检查。\"例行公事。\"他们解释着,眼睛却不住地往乘客脸上瞟。查到王谦这里时,其中一人盯着工作证看了好久:\"兴安岭林业局的?跑这么远?\"
\"出差。\"王谦面不改色,\"红松种子交流。\"对方将信将疑,又看了眼杜小荷和两个孩子,这才走向下一节车厢。黑皮长舒一口气:\"好险,幸亏谦哥有先见之明。\"
下午,火车开始爬坡,窗外的景色从平原变成了丘陵。王念白兴奋地指着远处梯田里劳作的人群,小守山也咿咿呀呀地学舌。杜小荷趁机给孩子讲起云南的风土人情,王谦却注意到白狐变得异常焦躁,不停地在座位下转来转去。
\"要变天了。\"前排的老太太突然说。王谦看向窗外,远处天际线已经堆起了乌云。果然,不到半小时,暴雨倾盆而下,打得车窗噼啪作响。火车不得不减速行驶,广播说前方可能有塌方。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了下来。车厢里闷热潮湿,小守山哭闹不止。杜小荷取出七爷配的药粉,在孩子鼻尖抹了一点,小家伙才安静下来。王谦突然发现,白狐不见了!
正当他着急时,车厢连接处传来一阵骚动。王谦抄起猎枪冲过去,只见白狐正死死咬住一个男人的裤脚不放。那人穿着铁路制服,手里却攥着个不属于他的皮包。见王谦过来,男人一脚踢开白狐,转身就跑。
白狐追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咬着王谦的裤腿往车厢另一头拽。王谦会意,跟着它来到卫生间门口。门锁着,但底下渗出一滩可疑的红色液体。他踹开门,只见赵干事瘫坐在马桶上,胸口插着把匕首,已经没了呼吸!
\"谦哥!\"黑皮气喘吁吁地跑来,\"乘警在查票,说是有人举报...\"他的话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卫生间里的惨状。白狐敏捷地跳上洗手台,用爪子扒拉开赵干事的衣领——那人脖子上赫然有片蓝色鳞斑!
\"陈家的人...\"王谦倒吸一口冷气。黑皮已经机灵地拦住赶来的乘警:\"这儿死人了!\"趁着混乱,王谦抱着白狐溜回座位,把情况简单告诉了杜小荷。妻子脸色煞白,却异常镇定:\"他们内讧了。赵干事没拿到东西,被灭口了。\"
火车在雨中艰难前行,窗外电闪雷鸣。王谦把银盒和图纸贴身藏好,蒙古刀也别在了更顺手的位置。广播说前方到站是曲靖,列车将停靠一小时避雨。
曲靖站台挤满了避雨的人群。王谦一家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喊:\"王队长!这边!\"一个穿绿军装的年轻人挤过来,手里举着写有王谦名字的牌子。\"杨教授派我来接您!\"年轻人自我介绍叫小李,是考古队的司机。
王谦将信将疑,小李赶紧掏出工作证和杨教授亲笔写的纸条。字迹确实是杨教授的,上面还提到了七爷和陈明。\"黑皮,你带着孩子跟小李先走。\"王谦突然说,\"我和杜小荷坐下一班车。\"
黑皮一愣,随即会意,抱起王念白就跟着小李往吉普车走。杜小荷紧张地抓住王谦的胳膊:\"万一有诈...\"话音未落,白狐突然从她怀里跳下,追着黑皮去了。不一会儿,小家伙跑回来,嘴里叼着个烟盒——是小李\"不小心\"掉落的。烟盒里除了香烟,还有张字条:\"七爷说,狐狸为信。\"
这下确认无误了。王谦一家上了吉普车,小李娴熟地驶出车站。雨幕中,王谦隐约看见两个穿雨衣的人正在他们刚才的位置东张西望,手里似乎还拿着照片比对。
吉普车在盘山公路上疾驰,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暴雨的节奏。小李解释说,杨教授和七爷在一个叫\"月亮谷\"的彝族村寨等他们。\"陈明同志已经找到了最后一位药引,是种叫'血灵芝'的蘑菇。\"
穿过一片竹林后,前方突然出现个检查站。几个穿制服的人挥手示意停车。小李减速靠边,小声说:\"别出声,我来应付。\"他降下车窗,递出证件:\"考古队的,回基地。\"
检查的人用手电照了照车内,光束在王谦脸上停留了好几秒。\"后面是谁?\"那人问。小李正要回答,白狐突然从座位底下窜出,冲着检查的人龇牙咧嘴。\"妈的,哪来的畜生!\"那人吓得后退两步,挥手放行了。
车又开了半小时,拐上一条泥泞的小路。远处山坡上,几栋吊脚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到了!\"小李指着最高处那栋亮着灯的房子,\"杨教授就在...\"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子弹打在挡风玻璃上,蛛网状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小李猛打方向盘,车子滑下路基,撞在一棵大树上。\"带孩子们先走!\"王谦踹开车门,把妻儿推向树林方向,自己则抄起猎枪掩护。
黑暗中,几个黑影正在逼近。王谦开了两枪逼退他们,突然感到肩膀一热——中弹了!他咬牙还击,听见有人惨叫倒地。正当弹尽粮绝之际,一道白光闪过——是白狐!小家伙灵活地在敌人脚下穿梭,引得他们连连开枪却打不中。
\"王队长!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王谦循声望去,只见七爷拄着拐杖站在山坡上,身旁是举着火把的杨教授和陈明。更令人惊喜的是,十几个彝族汉子手持弓箭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逼退了袭击者。
吊脚楼里,杜小荷流着泪给王谦包扎伤口。七爷检查了一下说没伤到骨头,敷上特制的草药就不疼了。杨教授歉疚地解释:\"是陈家旁支的人,一直跟踪我们找血灵芝。\"
陈明脖子上也有蓝色鳞斑,但比赵干事淡得多。他取出个竹筒,里面是几株血红色的蘑菇:\"最后一位药引。加上你们带来的戈壁兰和银盒里的配方,就能配出完整的解药了。\"
夜深了,雨停了。王谦站在吊脚楼的走廊上,望着云散月出的天空。七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掌心的印记消了?\"王谦点点头,老人满意地捋着胡子:\"狐灵选了你,是你的造化。\"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王念白正和几个彝族小孩玩捉迷藏,小守山在杜小荷怀里咿咿呀呀地学鸟叫。白狐趴在走廊栏杆上,绿眼睛映着月光,像是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远处传来彝族的山歌,悠扬的调子在山谷间回荡:
\"山路弯弯通远方
月儿圆圆照家乡
走过千山和万水
最亲还是故人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