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李大牛这才正色道。
“小力，其实你只猜对了一半。”
“我把刘奶奶她们带回来，确实有收养过继的心思，不过...”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目光也看向了周卫国和王梅。
“对象不是二狗，是卫国和大妹子。”
此言一出，周卫国和王梅都愣住了，齐齐看向李大牛，脸上写满了意外和震惊。
胡力眉头一挑，看向李大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许。
他也没想到，李大牛这个看起来粗豪的汉子，心思竟然如此细腻，考虑的这么到位，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胡力当即笑道。
“呵呵……大牛叔，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咱爷俩想到一块去了。”
“周哥和王姐膝下无子，嘎妞和石蛋又失了怙恃，正好凑成一家，互相有个依靠，这是好事。”
周卫国和王梅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王梅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看着李大牛，又看看胡力，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下来，这次是喜悦和感激的泪水。
“大牛哥……小力……谢谢……谢谢你们想着我们……”
周卫国也是激动得手微微发抖，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连连点头。
李大牛摆摆手，豪爽道
“大妹子，说啥谢不谢的，都是自家人，一个锅里搅马勺这么多年了，见外的话甭提。”
他转头对还站在那傻笑的李来福吩咐道。
“来福，别傻站着了，去家里，把你刘奶奶和嘎妞、石蛋都请过来。”
“记住，客气点，扶着点老太太，别给摔了。”
“哎！好嘞爹！”
李来福应了一声，转身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刘奶奶祖孙三人这会暂时被安顿在他家，由他媳妇和大姨子小草照顾着。
李来福走后，周卫国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有些担忧地开口道。
“大牛哥，那……那这事儿，刘奶奶她老人家……能同意吗？”
“毕竟……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还要改姓……”
李大牛知道周卫国的顾虑，直接笑着打断他。
“卫国，放心吧，我在卫生所就跟老姐姐提过这个想法了。”
“她老人家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没能力也没时间把两个娃娃拉扯到大。”
“她知道是你们两口子想收养，心里其实是一百个愿意，说你们都是老党员，心善，有本事，孩子跟着你们，她就算闭眼也放心了，就是……”
李大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就是说到改姓的时候，老人家没说话，只是掉眼泪，毕竟，姜家……就剩这俩根了。”
茶室里安静了片刻。
胡力明白，刘奶奶的眼泪里，有对孙子被人害死的悲痛，有对家族香火可能断绝的不舍和无奈，这是人之常情。
周卫国和王梅对视一眼，也都想到了这一层。
王梅想了想，柔声说道。
“其实，收养就行，改不改姓的，真的没那么要紧。”
“只要咱们真心对两个孩子好，把他们当亲生的养大，教他们做人，他们将来要是个知道感恩的，姓什么不都是咱们的孩子？”
“何必在这件事上，让刘奶奶心里再添一道坎儿，让孩子将来也为难？”
周卫国一想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接口道。
“还真是！大牛哥，小力，你们看咱们桃源村，虽然姓李的多，可那也是当年为了抱团取暖随凑一起的。”
“真论起来，我和王梅还不姓李呢，不也和你们还有村里的老张家处得跟一家人似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所以，姓啥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情义，是这个家！”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
很快，门被推开，小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刘奶奶先走了进来。
刘奶奶虽然洗了脸，也换了身干净衣服，但眼眶依旧红肿，神色憔悴。
紧接着，李来福和小花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孩子走了进来。
大家连忙让座，等刘奶奶坐下，李大牛便把刚才周卫国和王梅的意思，原原本本、语气温和地跟刘奶奶又说了一遍。
刘奶奶听着，起初有些不敢置信，等到确认周卫国和王梅真的愿意收养孩子且不改姓的时候，浑浊的眼睛里顿时又涌出了泪水。
但这次，泪水里多了感激和如释重负。
她挣扎着要起身给周卫国和王梅行礼，被两人连忙按住。
“周村长，王梅闺女……谢谢，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援朝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嘎妞，石蛋，快，给……给你们爹娘磕头……”
刘奶奶泣不成声。
周卫国赶紧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刘奶奶，您别这样！您要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我跟您保证，嘎妞和石蛋就是我的儿女！我周卫国对着灯火发誓，一定把他们当亲生的养，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他们！”
胡力看着这感人的一幕，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忽然想到什么，笑着对周卫国道。
“周哥，我看不如这样，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你把名分也认下来。”
“正式认刘奶奶做奶奶，以后逢年过节，也给姜爷爷、姜叔还有援朝哥上柱香。”
“姜家满门忠烈，值得咱们所有人敬重，你认下这门亲，既是给两个孩子一个更名正言顺的家，也是告慰英灵。”
周卫国一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站了起来，神情庄重。
“小力，这话不用你说！能认姜家这门亲，是我周卫国的福气！我现在就是个泥腿子，能和英雄之家攀上亲，那是祖上积德！”
“刘奶奶，您要是不嫌弃我粗鄙，以后，您就是我亲奶奶！王梅，就是您孙媳妇！嘎妞、石蛋，还是您重孙！”
刘奶奶听到这话，更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拉着周卫国和王梅的手，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说“好”。
事情就这么圆满地定了下来。
周卫国和王梅正式认刘奶奶为奶奶，收养嘎妞和石蛋为子女，且孩子不改姓，依旧姓姜。
不大的茶室里，先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温情和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
胡力表示认亲是大事，必须摆个认亲宴，给两个孩子添置些什么……
大家开始热络地商议起来认亲的日子来，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房间。
——
与此同时，在村里分配给知青们居住的院落里，年前来的知青这会都跑去食堂等着吃狼肉大餐了，而今天刚到的七名知青正在各自收拾床铺，整理行李。
孙志强累得够呛，但精神却挺兴奋，他一边铺着被褥，一边对瘫在对面炕上、累得一动不想动的赵卫国道。
“卫国，你说……那个力哥，他今天回来路上……是不是有点……有点那个……”
他有点不好意思直接说“耍人”。
赵卫国连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道。
“你是想说，他把我当猴耍，让我跟条狗似的满山跑捡猎物？”
孙志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也不是那意思……就是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赵卫国这才勉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收拾书籍、也竖起耳朵听的钱进步，撇了撇嘴。
“你懂个屁！进步，你也听着点。”
他挣扎着坐起身，压低了些声音，但语气却带着一种和下午那副狗腿样不同的精明
“我不否认，下午回来的时候，力哥肯定有耍着我玩的意思，看我跑来跑去跟看乐子似的。”
孙志强和钱进步点了点头，他们当然也看出来了。
赵卫国接着道。
“但是，我要跟你们说，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力哥这人，绝对不简单，深不可测！”
“他那身手、枪法，你们亲眼看见了，那是普通人能有的？再说他那一身行头，我好歹是京城大院里长大的，也算见过点世面。”
“但他那身衣服，那枪，还有那装备，根本不像咱们这边部队的制式装备，倒有点像……有点像我在内部参考电影里瞟见过一眼的那种……特别厉害的队伍才有的东西。”
“还有他说话办事那股子劲儿，见识、气度，根本不是个普通农民，甚至不像一般的干部。”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神认真起来。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猜不透，也不敢乱猜，但是村里人都对他那么尊敬，就很能说明问题。”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把他‘伺候’好了，跟他把关系处铁了，咱们在这桃源村，以后绝对吃不了亏，说不定还能跟着沾大光！”
“你们想想，有他罩着，进山打猎、改善伙食、在村里站稳脚跟，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白天我那不叫丢人，那叫有眼力见儿，叫投资！懂不？”
孙志强和钱进步听着赵卫国的分析，仔细回味着下午时胡力的种种表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得对赵卫国有些刮目相看。
这个看起来有点油滑的京城青年，看人看事，还真有他独到的地方。
“那……咱们以后怎么办？”
钱进步推了推眼镜，小声问道。
赵卫国重新躺倒，望着房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怎么办？真心换真心呗，力哥是明白人，咱们是不是真心实意，他肯定看得出来。”
“以后啊，该干活干活，该学习学习，但力哥那边，有啥需要搭把手的，咱们积极点，勤快点，别要小聪明，但也别太死板。”
“总之，抱紧这条大腿，咱们这知青日子，说不定能过得比别人舒坦得多。”
院子里，其他房间隐约传来林婉清等女知青低低的说话声和整理物品的窸窣声。